林彪的死黨李作鵬還真是條硬漢！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7-01-30 17:02:00 / 個人分類：史海揭密

1980年11月，“兩案”律師組組長張思之被指定作江青辯護律師，但是卻沒有被江青接受，之後不久，他就被指定作了李作鵬的辯護律師。在張思之眼中，李作鵬與江青是完全不同的人，也因此，他與李作鵬這位當年的“林彪死黨”，結下了一段不同尋常的緣分，甚至有了一個頗具傳奇色彩的20年之約。

張思之：當時我的印象是，他無可奈何地接受這個結果了。說一句比喻不恰當的話，這個人真的是個硬骨頭，確實是一條好漢。所以廖耀湘毀在他手下不是偶然的。在遼西戰場，當時林彪並沒有讓他那樣子打呀，一看當時情況，啪，大麾這麼一脫，管你是誰，林彪也不行，就是這樣幹了。我給你講這個，我要掉眼淚，真的，一個人能夠做到這一步，不簡單。
記者：你今天看到他，還有這種感受？
張思之：有，我現在寫文章，我都是喊李老將軍，我並沒有講什麼反革命李作鵬，我還是敬佩的。就是此時此刻，我給你講這個話的時候，我還是這種感情。
記者：但是你如果不做他的律師……
張思之：我不做他的律師，又另外一回事了，因為我不了解，我不認識他。從我見他第一面，他就再三再四地，非常強調的一點，我李作鵬，原話，肩膀是硬的，什麼事情都擔得起，是我的，老子不推，絕對不推，但不是我的，我也不干。他做到了。

1980年11月13日，這個在大多數人眼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對於張思之來說卻有着太多難忘的記憶。

張思之：13號上午見江青，中午被開除，晚上回來，晚上回來，司法部部長陳卓就找到了我了，說江青這個就算了吧，不過也好，今天李作鵬提出來，要找律師，他說李作鵬這個人很難對付，因為他是破譯密碼的專家，我以前不知道，當時陳卓跟我講的時候，我也沒信，你知道吧。這個人腦子特別好使，伍修權很怵他，說是讓我們派一個有經驗的人去對付他去，你去吧，所以13號晚上，從秦城回來，就定了李作鵬。

直到此時，張思之才開始了對李作鵬的逐步了解。
李作鵬，1914年出生，16歲加入中國工農紅軍，18歲加入中國共產黨。因為驍勇善戰，受到林彪的賞識。34歲時就已經升任軍長。1955年，41歲的李作鵬被授予中將軍銜，並在此後逐步走上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副總參謀長、兼海軍政委的職位。
李作鵬有戴墨鏡的習慣，據說這是因為他在抗日戰爭時期，曾被日軍的毒氣傷了眼睛。

張思之：我們倆在談話的過程當中，他跟我講，老實跟你說，長征沒有我，草地過不去，哎，我說怎麼回事啊，我確實我沒想到他會講出這個問題來，怎麼會草地過不去呢，我也沒想到，他說我告訴你，當時對方，馬家軍的，蔣介石的，他們的密碼都是我破譯的，他們從哪方面來，他們怎麼來，我清清楚楚，沒有我破譯這個密碼，想越過草地，門也沒有，那如果說，如果說沒有，或者沒有某種委屈情緒，這種表達不太會用。

張思之與蘇惠漁被確定擔任李作鵬辯護律師的時候，離開庭只有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裡，他們與李作鵬一共有過兩次會面，都是在復興醫院裡，但是這兩次會面，在張思之的記憶中留下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張先生甚至將第二次會面稱作是自己“律師生涯中最不光彩的一幕”。

記者：那李作鵬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談了什麼？
張思之：就是所謂的罪行吧，一條一條的。那你比如說南下另立中央，當時，這是林立果出的壞點子，林立果的點子是什麼呢？是通過這個王飛跟周宇馳，他們傳達所謂林彪的旨意，請黃永勝到機場來，有要事相商，把黃永勝騙來之後呢，要挾黃永勝，你把他們四個也請來。然後這幾個人一來，飛機都已經準備好了的，上飛機，飛廣州。他們是這麼安排的。你說這件事，不要講李作鵬不知道，黃永勝也不知道的，那你要是把這個罪名加給李作鵬，那當然不可以。
記者：那跟他在一起談他的案情的時候，有沒有他覺得這件事情確實是他犯的？
張思之：有，有。
記者：他也認。
張思之：他認，他認。比如說，後來他只能講，他是聽林彪的，實際上他是聽葉的，葉群的，去整羅瑞卿，這個他認。那麼在海軍裡面，有一部分人，他說是我整的，我認，有一部分，與我無關，我不認。

然而第一次會面結束後不久，醫院方面就向特別法庭匯報了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情。

張：李作鵬每天在寫，不知道寫什麼東西。伍修權就有點坐不住，伍修權就說，這個人，我知道他的????脾氣，原話就是，我知道他的????脾氣，不要到時候弄得這個到法庭上不好收場，他到底寫的什麼玩藝，咱們最好能夠事先知道，你們是不是去一趟。心裡彆扭。曹先生，跟你講心裡話，心裡彆扭。因為一是做這種事情不光彩，也不應該，但是當時的一個主導思想，這是一個政治任務，又是伍（修權）那裡給的，應當完成，所以二話沒說，勉為其難地也就去了。

張思之說，這次的見面讓他再次感受到，李作鵬這個密碼專家的腦子確實好使。

張思之：他講，我有準備，縫在棉襖里了，誰也拿不走。哎呀，我一聽，我就，我當時就看了蘇惠漁一眼，難道能夠知道我們的意圖，我說如果這樣的話，這個人太神了，對不對，不可能啊，但是話都已經講絕了，縫在棉襖裡頭，誰也拿不走，那我們只好是撤退了。
記者：他當時寫這些東西，都在病房裡寫的？
張思之：病房裡寫的。
記者：…夾在書裡？
張思之：他是拿着一本書，好像是《安娜·卡列尼娜》，我記得是《安娜·卡列尼娜》，他拿着這本書在那裡，所以這個監獄的人就更不知道他在搞什麼了。

張思之說，儘管當年司法部門給“兩案”律師組制定了一些原則，律師組內部也制定了一些規則，但是在“兩案”審判中，律師們還是儘可能地發揮了作用，最終，他們為5名當事人，抹掉了7條罪，其中李作鵬被抹掉了兩條，而且都是大罪，這在當時是相當不容易的。用張思之的話說，那時的感覺真是“如履薄冰”。

“兩案”的十名主犯，都曾置身中國政治權力的巔峰，錯綜複雜的案情涉及到黨和國家的核心機密，為此，“兩案”審判的保密工作十分嚴密。也因此，律師組直到離開庭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才接觸到案件材料。

張思之：那就是11月16號，我們才接觸到案件材料。你想，這麼大的案子，那麼多的材料。
記者：多到什麼程度？
張思之：材料多到什麼程度，因為全部材料我們不知道。但是到我們這裡的，那如果說是按米來講的話，一米高的，也是幾摞了也是。
記者：完全要自己看。
張思之：那起碼，那應當是全部自己看，那當時來不及，只有說我重點看李作鵬，別的我就不管了，那只能是這樣子。而且當時我們得了一個非常非常意外的情況，就是這案件的訴訟過程，審理過程，會間斷那麼長時間，這個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如果是連續審理的話，那我們就招架不住了，因為它有間斷，它有間歇，所以這中間，我們還可以繼續地，比如說閱卷，比如說調查研究，比如說考慮問題。

對李作鵬的庭審一共進行了三次。張思之和蘇惠漁為李作鵬抹掉了兩宗大罪：一是參與以林彪為首的、到南方另立黨中央的活動；二是參與謀殺毛澤東主席的“五七一”工程。

張思之： 有人曾經在聊天的時候給我提出個問題，提得很好，說你認為，比如說林彪另立中央，讓李作鵬去，他會不會去？我說，問題提得很好，我說你要這樣問我，我如實告訴你我的判斷，這五個人，包括黃永勝，一個都不會去，很簡單，第一，絕對的還是，毛（澤東）在他們心目當中是這個的，跟林（彪）的關係再親密，越不過他們對毛（澤東）的那種崇拜，當時沒有人能夠跨過這一步的，所以毛（澤東）在那裡主持中央，你林（彪）要另外立個中央要我去，我認為黃吳葉李邱，葉（群）是例外了，黃吳李邱都不會去，我認為不會去，江騰蛟我沒把握，黃吳李邱不會去，這是我的判斷。

然而在李作鵬的案件中，依然留下了一個李作鵬始終不認、但卻最終沒能抹去的重大罪責。張思之將它稱作“千古之謎”。

張思之：有一個千古之謎，這我要如實地跟你講，那就是9·13，晚上10點鐘左右的時候，林豆豆跟周恩來之間的通話究竟講些什麼，現在晚了，現在林豆豆再講什麼，已經不行了，因為周（恩來）不在了。
按照現在的證據材料，應當說，判決是準確的，李（作鵬）確實改了周（恩來）的那個“四變一”，李（作鵬）自始至終不承認，李到最後在法庭上講，500年以後見，我等500年，讓歷史做結論。他不服。他不服。

李作鵬最終還是堅持自己宣讀完了那份最後的陳述，這一幕，給包括張思之先生在內的很多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81年1月25日，特別法庭公開宣判，李作鵬被判處有期徒刑17年。庭審結束後不久，李作鵬寫下了一首詩，這首詩是他準備送給張思之的，但卻不是當時送，而是約定20年之後，再送。

20年後，2001年3月，又是一個春寒料峭的日子，張思之開始尋找李作鵬。從山西到北京，幾經周折。

張思之：天無絕人之路，有一天，總後有一個同志，我不認識的，突然通過事務所打電話給我，說有事要問我，要諮詢我，我說總後的同志，他要問我，我說那你告訴他，我現在有事要問他，先答覆我，我說給我找李作鵬，下午，把電話就傳過來了，說李作鵬確實在北京，但是李作鵬此人現在誰也不見，所以你們就死了心吧。我說我不死心，我說請你告訴他，我是張某人，要見他，你試試看，看他見不見，他不見，咱們再說。電話打過去，說張某人，我見。把電話就告訴我，然後我們倆就約。約來約去，這是3月份的事情，約來約去，約到5月16號。

《評律師》：尊敬公證人，天知無偏心；官方辯護詞，和尚照念經；遵命防風險，明哲可保身；邊鼓敲兩下，有聲勝無聲。

記者：他解釋了嗎？
張思之：解釋了，他說，你不要生氣，如果是現在寫，不會是這樣，我說那我告訴你，如果是你現在寫的，我可沒有這麼大的興趣，20年以後我還來，我要的就是你過去那個時候寫的。他說，那你有什麼意見，你說吧。我說，意見沒有，我說有一個情況，需要跟你說一下。我說你這裡邊，講了我明哲保身，我說這個事情不存在，因為我是官方派的，你已經講清楚了，是不是，官方辯護詞嘛，你頭一句話就是這個嘛，對不對，我給官方辦事情，我還需要明哲保身嗎，這個時候，陪我一塊兒去的那個年輕律師就插了一句，說我們張老師不是那種人，他哪會明哲保身啊，李作鵬大怒，李作鵬，啪，他，當時他老拍我的腿，把我的腿一拍，明哲保身就不錯，那麼個惡劣的環境，能夠做到明哲保身，容易嗎？

張思之告訴李作鵬，很欣賞詩的最後兩句，“邊鼓敲兩下，有聲勝無聲”。但是對於“官方辯護詞，和尚照念經”卻並不完全認同。

張思之：但是他畢竟承認我敲中了邊鼓，這是你承認的。我的天老爺，那個鼓芯我能敲中嗎？那鼓芯我要敲中的話，我也進去了。我16年，對不對？肯定是這樣子嘛，那鼓芯，能讓你敲那鼓芯嗎，那鼓芯是什麼呀？那鼓芯就是你李作鵬是不是反革命對不對，不能敲，我也不敢敲，那確實也沒這個膽識，我承認這一點。
記者：那他自己辯護…
張：他自己辯護，他也沒講，他也沒敲鼓芯啊。
記者：他也沒講…
張：沒有，他也沒敲鼓芯。我認為李是個顧大局的人，什麼能講什麼不能講，他還是知道分寸的。
記者：他辯護詞後來，他公開嗎，這份完整的辯護詞有公開嗎？
張：有，但是沒有公開。
記者：您這有嗎？
張：我沒有，我跟你講，我什麼材料也沒留，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