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奴僕到兒子

加拉太書系列文章(十)

文/曲雅各

生命季刊專稿

本文音頻為虹雨姊妹朗讀：

加4:1-7

多年前，一位美國牧師收養了一個在東歐孤兒院長大的小女孩。女孩來到新家後，總在角落裡吃飯、偷偷洗碗。父母問她為什麼，她回答：“我怕被趕回去。”這個孤兒已經被收養，成為家中的一員，但她仍然活在孤兒的心態里，雖然名分已經改變。

這正是許多信徒的寫照：在基督里已被稱為神的兒女，但仍活得像個“屬靈的孤兒”，總擔心神不喜悅自己，害怕不夠好。律法主義的悲劇之一，就是他們徒有屬靈成熟的外表，實際上卻使信徒回到基督徒經歷的“第二童年時期”(威爾斯比，2013，頁78)。加拉太的基督徒們像大多數信徒一樣，想要在基督里長進，但他們卻誤入歧途、緣木求魚。跟今天各種持守律法主義的信條，希望變得更好的基督徒相比，其經歷並沒有什麼不同。他們的動機也許是對的，但卻用錯了方法。

一、奴僕的本質：

無自由、無繼承權(加4:1-3)

保羅說：“我說那承受產業的，雖然是全業的主人，但為孩童的時候，卻與奴僕毫無分別。”(4:1)這段話描寫一個古代羅馬家族的情景。根據羅馬法律，繼承產業的孩子在14歲前都由管家監護；在25歲前，某種程度上也還受老師約束。只有過了25歲，才能對自己的產業有完全獨立的控制權(提摩太·凱勒，2016，頁111)。

有一個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的軼聞，說的是他與一個路人的對話。那人好奇地問他：“蘇格拉底，你也有老師嗎？”蘇格拉底回答：“當然有。”那人又問：“聽說你的老師是個奴隸，這是真的嗎？”蘇格拉底點頭：“是的。”那人難以置信：“你怎麼會去聽一個奴隸的話？難道不覺得跌份嗎？”蘇格拉底平靜地說：“我向他學習，不是因為他的身份，而是因為他確實懂得我所不懂的。”這一段的重點當然是講一代偉人，在治學方面，看重的不是對方的身份，而是學問本身。但另一方面也看到在希臘、羅馬時代，作為未成年人，常常要受到老師的監管和教育，這個老師的身份可能很低下，但作為自由人的孩童，卻要受他的約束和監管。

保羅用這個畫面，比喻那些仍受律法轄制的人。保羅也用這個類比指出以色列人的歷史，他們雖然是蒙揀選的，是神的選民，但在律法下面，並沒有得到自由。孩童時期：象徵律法時代，沒有自由，受到奴役；承受產業的時期：“就是耶穌基督開創的紀元，我們脫離了律法的約束，在基督里獲得了自由。”(史葛·麥克奈特，2005，頁203)“當一個罪人信主得救後，從他的狀況來看，是一個屬靈的嬰孩，需要成長(彼前2:2-3)；但從他的地位來看，他是一個成年兒子，可以支取天父的產業，並且能夠使用一切兒子身份的奇妙特權。”(威爾斯比，2013，頁79)

許多基督徒雖然名義上是信了主，卻仍活在懼怕中，無法經歷救恩的自由和喜樂。多年前，我經歷過一件事，從外地來了一位據說很有醫治恩賜的姊妹，大家都找她為自己禱告。她在為人禱告前會問：“你以前是否拜過偶像？你的父母或祖輩中是否有過拜偶像的經歷，如果有，必須要解決掉。”這個問題使很多人陷入困惑難以回答，因為根本不知道上幾輩的事情。難道當你真正悔改信主，聖靈內住在你的裡面的時候，你還需會因上幾輩拜偶像的罪而沒有被赦免嗎？難道還要通過其他人、其它特殊的方式才能解決嗎？這就把信仰帶入了神秘主義不可知的色彩裡面。

基督徒有可能繼續過着被奴役的生活，而不是活出得着神兒子名分的生命。雖然在福音里，我們是富足的、是神的兒子，和天父有完全且直接的交流，但我們仍可能回到以前的樣子，試圖透過好行為和神建立關係。這就好像我們已經收到一份禮物，卻把那份禮物還給對方；就好比一個已經長大成人的繼承人，卻依然惶恐地聽命於僕人的指令。

“世俗小學”(stoicheia)一詞，原意是指最基礎的教導，甚至是字母這樣簡單的東西。高雅倫(2002)認為：“保羅所謂的小學指的就是宗教經驗的初級階段，加拉太人早已經歷過，但基督一來，這些都已成過時。”(頁152)學者們對“世俗的小學”有兩種看法：一是律法和猶太信仰(韓森，2015，頁145)；二是異教和偶像崇拜。加拉太人生活在外邦文化中，他們不像猶太人那樣，信主前在猶太律法的轄制中，他們未曾受到過猶太律法的影響。所以，對加拉太人來說，這裡的“世俗小學”很可能指的是以前異教的偶像崇拜(史普羅，2020，頁99)。

史葛·麥克奈特(2005)說：“所以，我們最好將世俗小學看為律法的負面意義，包括它會終止的特性。”(頁204)保羅在這裡所要表達的重點是，在基督裡面的人，要把這些過去異教的元素拋棄到乾乾淨淨。

因此，保羅提醒信徒：不要再回到那幼稚、受奴役的狀態。無論是律法的轄制，還是異教的迷惑，都已成過去。在基督里，我們已得着兒子的名分，享有自由與產業。若仍以奴僕的心態生活，就辜負了基督為我們成就的救贖。

二、救贖的時機：

“時候滿足”的神之計劃

(加4:4-5)

“及至時候滿足，神就差遣祂的兒子，為女子所生，且生在律法以下，要把律法以下的人贖出來。”(加4:4-5)指神在救恩歷史中祂所看為合宜的時刻，差遣祂的兒子進入世界，實施救贖之工(穆爾，2014，頁444)。當這個時間到了，兒子就正式得到了所應許的產業。“滿足”：充滿、實現之意。它是第3節“世俗小學”一詞的成全。“時候滿足”不是偶然的歷史時刻，而是神救贖計劃的精準時刻。神掌管歷史的節奏，當一切條件準備好，祂就差遣祂的兒子進入世界。

羅馬帝國時代，神在各方面預備了條件：羅馬大道的修通，便利了各地區的交通往來；希臘語的普及，使不同族群之間的交流成為可能，世界第一次有了相對統一的文化與秩序；羅馬法律的制定，保護了公民的權利；軍事的強大，維護了羅馬帝國內部的和平統一和政治穩定。神選擇在這時差遣祂的兒子降生伯利恆，不是一個偶然事件，乃是神預定好的：及至“時候滿足”，耶穌就降臨了。這提醒我們，神的作為總在“祂的時間”，而不是“我們的時間”里。也許你禱告已久、等待已久，但神從不遲延，只是等候那時候的實現。

保羅講到了基督的神人二性，祂即是神，又是人。作為神，耶穌是上帝的兒子，從父而來(約16:28)；作為人，祂“為女子所生”。舊約應許救主是女人的後裔(創3:15)，耶穌成全了這個應許(賽7:14；太1:18-25)。

“且生在律法以下”：耶穌跟所有人一樣，要遵守神的律法，服在律法的權柄之下(穆爾，2014，頁445)。保羅進一步解釋了神的兒子降生的目的，用了一個“贖”字，表示把人從市場的奴僕交易中買贖出來，這個過程需要支付贖價：基督的死就是贖價。這裡用的“贖”和3章13節用來指“救贖”的字相同，意思是付出全額贖價，解救奴隸脫離主人的管轄。“在這裡，奴隸的主人就是律法。耶穌向律法付清了我們的贖價，祂完全達成所有律法所要求我們的，因此耶穌能夠救我們脫離律法。”(提摩太·凱勒，2016，頁113)

這不是抽象的神學。每當你在聖餐桌前拿起那餅和杯，神就在提醒你：你不再屬於過去的主宰，不再欠任何債，因為贖價已經全然付清。你現在屬於一個新家庭——神的家。

耶穌讓我們“得着兒子所有的權利”(加4:5)。英語標準版和史考特都把這段話譯作“被收養作兒子”(穆爾，2014，頁448)。兩者皆試圖表達同一個意思，也就是透過基督，我們得到“兒子的名分”。這是一個法律用語，在希臘羅馬社會，富人若無親生子，可收養一個奴僕；收養的那一刻，這個僕人便不再是奴隸，而成為法定兒子，享有完全的繼承權。在中國文化處境中，收養來的孩子與親生孩子，無論在各方面是有差別的，人們都要刻意隱瞞被收養的身份。西方社會則不一樣，在古代羅馬法律中，收養的孩子和親生的孩子，擁有完全同等的權益和地位。保羅以此作比喻：在基督里，我們不只是罪得赦免，更被正式收養為神的兒女，擁有兒子的尊榮與產業。神的救恩不是僅僅釋放我們脫離罪惡，而是讓我們進入家庭，進入與父親親密的關係中。

三、身份的翻轉：

從“被贖者”到“兒子”(加4:6-7)

“你們既為兒子，神就差祂兒子的靈進入你們的心，呼叫：阿爸！父！”(加4:6)

我們被收養作兒子，而且因為我們如今是兒子，我們也就有了聖靈。我們的屬靈經歷中再次涉及三位一體：聖父差派聖子為我們而死，聖子差派祂的靈住在我們裡面。這是整段經文的高潮。救贖不只是使我們脫離刑罰，更是進入親密的關係。

穆爾(2014)解釋說：“保羅或許是用這個詞來傳達，信徒內心對神的靈使他們歡喜地確信自己真是神的兒子，而發出的情感上的回應。”(頁451)“阿爸”是亞蘭語，不是小孩子對父親的稱呼，而是成人對父親的呼喊。我們有理由認為，這般稱呼神，是主耶穌對父說話的特色。馬可福音記載：耶穌面對十架苦杯，在客西馬尼園向天父呼叫：“阿爸，父啊！”(可14:36)這個亞蘭語，也傳遞了我們與神之間的特殊的親密關係。在羅馬書8章15節也出現了類似的稱呼：“你們所領受的不是奴僕的靈，仍舊害怕；所領受的是兒子名分的靈，因此我們呼叫：阿爸，父！”

許多人以為基督信仰只是“得永生的通行證”，但保羅提醒我們：信主不是“簽署赦免”，而是“進入家中”。我們常常從消極方面理解救恩。“我們只看到救恩把我們帶離罪孽，而忽略了救恩也把我們帶入神兒子的權利和特權。”(提摩太·凱勒，2016，頁114)在福音里，耶穌不僅把我們拉出死亡隊伍，還為我們戴上最高榮譽的勳章。祂接納並歡迎我們，好像我們是英雄，有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同上，頁115)。

有一位上海醫科大學畢業的姊妹，在50年代如火如荼的政治運動中，率先控訴教會的負責弟兄，接下來不再去參加聚會、也不禱告，她對教會的負責人徹底失望，從心裡否定了自己的信仰。後來，她在80年代改革開放時去了美國。50多歲的年齡，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下幾乎處於絕境，無路可走時她回到了信仰中。她多次在天父面前禱告說：“我是一個罪大惡極的叛教者，你還能重新赦免我、接納我嗎？”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被神接納。後來她通過預備，奇蹟般地通過了美國的兩個重大的醫學考試：一是醫學的同等學歷考；二是醫師執照考。對於一個在美國沒有讀過醫學院的外國人，而且是50多歲的人，要想通過西醫考試，簡直是異想天開。但奇蹟真的發生了，這位姊妹通過了這兩項考試，成為美國的兒科醫生。神以發生在姊妹身上的奇蹟，清楚地告訴她：我完全赦免了你，一直在接納着你，你是我的孩子。

威爾斯比(2013)對比了兒子和奴僕的不同，他說：兒子與父親有相同的性情，而僕人卻不是；兒子出於愛而順服，而奴僕出於懼怕而順服；兒子是富有的，而奴僕是貧窮的；兒子有未來，而奴僕卻沒有(頁81-82)。

如果我們明白成為基督徒的含義，就不會重回奴隸狀態。“因為你已經被收養進入至高神的家，神已經賦予你無與倫比的特權，你就不可能再回到作奴隸的地位中去。”(史普羅，2020，頁101)每當你覺得自己不配禱告、不配服事、不配蒙福，請記得：那不是兒子的聲音，而是奴僕的恐懼。聖靈在你裡面呼喊：阿爸，父！提摩太·凱勒(2016)信心滿滿地說：“行走於世，我們不再害怕任何人和事，因為這個地方屬於我們的天父！”(頁117)

結語

弟兄姊妹，信仰的成熟，不是更會服事，而是更懂得稱呼“阿爸父”；不在於我們多忙碌，而在於能否在恩典中安息。你若仍靠表現來換取神的愛，你仍是奴僕；若因恩典而甘心事奉，你已是兒子。

那麼，我們如何活出兒子的生命？

以親密代替懼怕——每天以禱告進入父的同在，不再憑行為贏得愛。

以信靠代替焦慮——相信父在管教中有愛，在等待中有旨意。

以心靈的自由代替律法主義——讓順服出於愛，而非出於恐懼。

參考文獻

史葛·麥克奈特《國際釋經應用系列：加拉太書》。廖惠堂譯。香港：漢語聖經協會2005。

史普羅《基督釋放我們得自由：加拉太書解經注釋》。喬蘭山以妲譯。美國：改革宗翻譯2020

提摩太·凱勒《加拉太書點燃福音爆炸力》。藍慈理、姚傳信譯。台北：校園書房2016。

威爾斯比《自由豐盛：加拉太書》。鄧一恆、陶秋月譯。上海：基督教兩會2013。

穆爾《麥種聖經注釋：加拉太書》。思語譯。美國：麥種傳道會2014。

韓森《加拉太書簡釋》。周俞雲翔譯。美國：麥種傳道會2015。

曲雅各 中國大陸傳道人。

請閱讀作者加拉太書系列：

1.《加拉太書》緒論: 寫在前面的話

2.為純正福音而吶喊

3.福音的顛覆性

4.福音使人得自由

5.不徇情面的福音戰士

6.福音的核心真理

7.律法與信心

8.律法的咒詛與基督的救贖

9.在基督里成為一

閱讀本刊更多文章，請點擊

生命季刊主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