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臉陰了下來，說你什麼意思？我說春生哥，你和小龍有沒有一起瞞我？春生道你腦袋裡瞎想些什麼？我有什麼好瞞你的？我用得着嗎？

我死死盯着他，他迎着我的目光毫無閃避。我知道談下去不會有結果，便說好吧，你不說也罷。我累了去休息了。我睡哪間屋？春生頭朝一間屋一偏努努嘴。我走了進去。

第二天早上起來時春生已經走了。桌上除了早點，還留了一張紙條，要我起來後Call他。我沒有Call他，一個人到了解放碑那座公用電話亭。那個中年婦人和昨晚一樣正在擺放水果。我經過時她瞥了我一眼，低頭繼續擺放着水果。雖然沒有人能證明，但我依然堅信打電話的一定是小灣。我黯然凝視着那部磁卡電話呆呆出了神，想象着小灣夜裡十一點啜唏着撥打我電話時的情景，淚水悄悄湧入我的眼眶。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似乎叫了幾聲小伙子。我擦了下眼回過身。水果店的中年婦人看着我，向我揮揮手。我走過去，婦人道你要找的那個女孩是你什麼人？我說是女朋友。婦人說怎麼，她躲着你呀，是不是你對她不好？我苦笑搖搖頭。婦人憐憫地看着我。我不寄任何希望隨口道阿姨，你真的沒看見她打電話嗎？婦人猶豫片刻道昨晚陪你來穿夾克的那男的是不是警察？我說是，他是我的朋友。她話裡有話，我隱隱生出希望。

婦人遲疑了片刻說，我看你樣不象是個壞人，就實話對你說，我看見你照片上的那個女孩了。前天晚上我還沒關門她就到了這裡，在這附近來回徘徊。我當時還猜測，這麼個漂亮女孩怎麼這麼晚了還一個人走來走去，是不是在等人？我十點半關門時，看見她在那個電話那兒刷了卡，也沒撥號碼就又掛上了。她還看了我一眼，看見我在看她，還對我笑了一笑。不過那笑看起來好可憐，象是要哭了一樣。我離開的時候她還在那裡猶豫不決。我猜你說的那個電話肯定是我離開後她打的。

我激動道阿姨，你昨晚為什麼不告訴我？婦人說昨天下午有個人，也就是陪你晚上來的那個人找我說他是警察，還給我亮了下證件，問我有沒有見到一個女孩前晚在這打電話。他也給我看了一張那個女孩的照片。我照實告訴他了。他說他晚上還會陪一個人過來，那個人有可能會問你同樣的問題，叫我到時候說沒見過。

我大腦一陣麻木，難以置信地望着婦人。她神情凝重看起來不象是說謊。婦人擔憂道我本來不該告訴你這些。我是看你可憐，覺得你不象壞人，就實話告訴你了。你知道就好，可千萬不要告訴給你的那個警察朋友。我說阿姨您放心，我保證不會透露給您惹麻煩。

我腦子一片混亂，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混沌中試圖理出一個頭緒。李濤為什麼要這樣做？小灣明明給我打了電話，他卻要向我隱瞞？小龍也就罷了，他畢竟是小灣的親哥哥，自然會偏向小灣。但李濤是我大師兄，我一向把他當大哥一樣敬重，照理我倆的關係更親些，他怎能也騙我？還有春生，他昨晚的反應使我懷疑他多多少少知道些內情。我想起我得知小灣退學後趕到宿舍的情形，春生匆忙趕到學校來把我接走，而不是陪我到學校打探詳情，是怕我查到點什麼？會不會那個守宿舍的阿姨也是串通好了騙我？

以前我完全信任春生小龍李濤，一但喪失信任，頓時疑團叢生。我攔住一輛的士趕往重慶醫學院，到了小灣原來的宿舍樓。大樓入口的阿姨攔住我，我認不出是不是當初那個阿姨。我說我找人，拿出小灣的照片。她說她今年畢業走了。我壓抑着內心狂跳，說你肯定？她說當然肯定，這個女孩她認識，不僅人長得漂亮還非常懂禮貌，見了她都要打招呼。不過這一年多她基本上沒有住校，極偶爾才來一趟。

我到了小灣系裡確定小灣的確今年畢業。一切都再清楚不過，小龍春生楊怡李濤合在一起給我演了一場騙局，而小灣肯定就是核心導演。小灣，你為什麼要這樣干？我一直以為你柔柔弱弱，想不到你行事竟然這麼狠，就算是要分手，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居然還能拉着春生李濤演這麼一齣戲，把我傻瓜一樣騙到深圳。你太小看我了。我林躍雖沒本事，但至少有做人起碼的尊嚴，若是勸不動你回頭，絕不會沒有志氣象狗一樣糾纏不放。

怒氣一點一點在我胸膛累積。兄弟，什麼狗屁兄弟？春生和我二十多年的交情，李濤也有十幾年，竟然會一起背叛我和小灣合作騙我，小灣究竟給了你們什麼好處？施展了什麼手腕拉攏你們？她的美色嗎？這世上究竟還有誰值得信賴？只有父母嗎？燕子，燕子也一點不知情嗎？燕子應該不會向我隱瞞，燕子關切憐惜的容顏在我腦海里遊蕩。我憤怒而迷惑地坐在重醫大操場的台階上。電話響了，是公司小李。小李問我怎麼還不去上班而且也不請假，頭氣暈了，大發雷霆，讓他打電話問我。我說你告訴頭。我家有急事，我現在已經回四川。我辭職了，我欠他一個人情。

我掛了電話，在操場呆坐了一個多小時。一個念頭越來越強烈，我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小灣當面問個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騙我。從春生李濤和小龍那兒得到小灣消息的可能性幾乎是零，最有可能的突破口只有楊怡。楊怡是小灣最好的朋友。她從一開始就騙我，她應該知道一切。女孩的心腸應該比較軟而且膽子也小，或許我軟硬兼施能從她那兒得到小灣的消息，即便是得罪春生我也不管了。

我不敢問春生楊怡的下落，以免打草驚蛇。我回到女生樓，正是中午午飯時間。我挨個詢問進出的女生是否認識楊怡聶小灣。有個別認識，卻無人知道兩人畢業後到何處工作。下午等上班後我再到系辦，沒有查到小灣和楊怡工作單位，但我查到她們一個同學小江的工作地址。

我趕到江灣醫院找到了小江。小江正在住院部陪醫生查房。等了半個多小時，小江才過來。我說我是聶小灣的中學同學，我想知道聶小灣現在在哪兒工作。小江說不太清楚，聽說她打算畢業後回新疆。我說那你知道楊怡的工作單位嗎？小江說你是聶小灣的中學同學，找楊怡幹什麼？我說我知道楊怡是聶小灣最好的朋友，她或許知道。小江說你等等，我看看我的電話本。她翻本子的時候，我說我跟小灣以前很熟，一直保持聯繫，但她去年起突然就不回信了。不僅是我，好多中學同學也就從那時起和她失去了聯繫。我今天剛好出差經過重慶，順便打聽一下她的情況。

小江皺眉想了想說這一年多小灣好像是變化挺大的，最後一年基本上沒住校。聽人說她信了基督教，除了楊怡，她和我們幾乎都沒什麼來往。我心裡咯噔了一下，信基督教就要分手？難道基督徒只能有基督徒的丈夫？小江找出楊怡的通訊地址，我抄寫後說謝謝你。小江說不用，然後笑道你如果想要追小灣，恐怕沒那麼容易。我說是我長得醜還是長得不夠大款？小江道這些年，多少人追小灣都沒追到。你和他們比，頂多也就普通一員吧。你和她是中學同學？怎麼看起來大好多？我說你聽說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就是一只癩蛤蟆。小江掩嘴笑道你真逗。

我笑不出來。我知道我這一年半里變化極大。本來已經又黑又瘦，這兩天睡眠不足神情恍惚連鬍子也沒刮，應當愈發顯得邋遢蒼老。但小江的話對我心理上依然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我曾經對我和小灣的感情充滿自信，這自信在一年多里大多消磨殆盡。發現李濤春生的背叛給我的信心更是以強烈的摧殘，連一直信賴的兩個師兄都完全倒向小灣一邊背叛我，還有什麼不可能？我對我過去所有所信賴的都產生懷疑，小灣突然的離棄似乎也並不奇異。我甚至懷疑小灣是不是真的我過去以為的那樣愛我，一切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但如果她不愛我了，她為什麼還在電話里啜唏？是我聽錯了？水果攤阿姨也證實她當晚的確顯得憂傷，是她突然遭遇什麼挫折覺得後悔對不起我而啜唏？小江的話象壓倒我信心的最後一根稻草，我霍然感到極度的沮喪和悲哀，喪失了找小灣的勇氣。她可以離開以前還算聰明奮發向上的我，現在頹廢而暴躁的我對她還有什麼吸引力？我找到她只是想知道她為什麼甩掉我的真相嗎？知道了又如何，也許不過是再一次被羞辱在傷口上再撒一次鹽，對我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