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明富環球破產看風險管理原則

劉以棟

歐盟債務危機，導致喬恩-克辛 （Jon Corzine）歐債豪賭失敗，他掌管的明富環球公司宣布破產，成為繼黎曼兄弟破產後又一金融公司破產。所欠債務達400億美元，是美國歷史上第八大破產的公司。現在12億美元的客戶的錢去向不明，美國上下一片譁然。金融公司破產，自然是風險管理的失敗。現在我們從風險管理的角度，看明富環球違背了哪些風險管理原則。

風險文化，是風險管理之根本。在風險文化好的公司，每個工作人員都是一個風險管理經理。每個人都要明確公司的目標和規範，處處從公司的利益和形象着想。如果公司的風險文化不佳，那麼風險管理經理就好像檢查人員，成了大家敷衍的對象，風險管理經理再能幹，也不能有效做好公司的風險管理。

明富環球的喬恩-克辛是高盛公司的交易員出身，雖然後來做到高盛的總裁，美國參議院議員，新澤西州州長，但他的豪賭性格並沒有變。明富環球破產前，其財經槓桿高達四十倍，他自己辨稱財經槓桿是37.5倍。也就是說，在明富環球的每一百美元投資中，公司自己的錢只有兩元多一點，不到三元錢，其餘的錢都是借來的。如果明富環球投資的資產下跌3%，那麼其本金就全部賠光，以後的損失就是債權人的損失。這樣的財經槓桿，就像小孩玩火，出事是遲早的事。

監管無力，風險管理形同虛設。在金融交易領域，交易員的獎罰是不對稱的。美國人嘲諷金融行業人員是：如果你和我拋硬幣賭輸贏，那么正面是我贏，反面是你輸，我自己總是立於不敗之地 （Head I win, tail you lose）。譬如，在交易領域，交易員的收入是跟盈利分成的，一般在20%左右。也就是說，如果交易員賺了一百萬，那麼可以拿回家20萬。但是，如果交易員賠了一百萬，那麼你不能讓他從家裡拿20萬來補上，因為他沒有那麼多錢。在這種回報不對稱情況下，交易員想冒險是非常正常的，最多你把他開除回家。

鑑於交易領域的獎罰不對稱性，所以在交易領域，對交易員的交易額度和損失上限有嚴格的規定。每日交易總額必須在規定範圍內，每天和每個月損失都有硬性規定。如果交易總量超過規定額度，必須減倉；如果交易風險在值（Value  at  Risk）超過規定上限，必須向高層主管解釋清楚；如果那天交易損失達到一定額度，必須通報更高級主管，確定是否止損。每級經理都有止損額度，超過這個額度，必須向更高級經理通報，只至公司總裁。在明富環球公司，豪賭的是總裁本人，所以風險管理的規章制度就形同虛設。更有甚者，掌管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Commodity Futures Trading Commission）的主席加利-金斯勒（Gary Gensler）跟克辛是高盛的同事，雙方交往頻繁，所以對克辛的豪賭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美國國會對金斯勒提出質疑，並非沒有道理。

風險評估，要有客觀依據。如果說，金融是介於科學和藝術之間的領域，那麼風險計算和評估則更接近於科學領域。美國人嘲笑財會行業有一笑話，在面試時，對三加二等於幾的問題，會計的正確回答不是五，而是你需要等於幾，我就讓它等於幾。明富環球在歐債的總投資是113億美元，但財務報表卻只顯示64億美元，是實際倉位的一半。原因在於，明富環球有50億美元債券被抵押出去作短期貸款的抵押品，最終歸屬還是明富環球公司，但財務部門在做報表時，不包括那50億倉位，有明顯誤導傾向。

現在明富環球已經破產，所以許多具體倉位信息還難以見到。以後其全部交易信息公開，大家會對其本來面目有更清楚認識。明富環球公司破產，其股東和債券持有人血本無歸以外，明富環球客戶的錢去向不明，卻是踐踏了美國資本市場的底線。2008年金融危機最慘重時，政府也是儘可能保證客戶的錢不受損失。如果美國金融機構里客戶的錢沒有安全保障，那麼美國就會重蹈美國三十年代大蕭條時期的覆轍。從這一點看，克辛現在是撞到槍口上了，難以全身而退。華盛頓和華爾街是否是穿一條褲子，人們會在克辛身上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