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卡納斯水怪 回復日期:2006-12-2 20:11:44 轉眼已是深秋,我和工友們給這座城市裝了一個又一個的卷閘門,可我的夢想之門卻始終連個影子都沒有。一個星期天,我們在聽收音機,一則緊急求援通告引起大家的注意,原來是北大街的一家銀行卷閘門打不開,把員工鎖在裡面已經很長時間了。表哥讓我帶兩個人去幫助他們,同時給對方打了電話說人馬上就到,不要着急。我和“長武幫”的幫主宏昌還有另外一個工友,帶了簡單的工具火速趕往現場,到了那裡一看,門口圍了不少人,甚至還有兩個年齡不大的電台女記者,看着他們一臉緊張的樣子,我心想真是隔行如隔山,這種門在他們眼裡可謂是固若金湯,可在我們這些“專業人士”面前簡直是小菜一碟。
果不其然,宏昌真不愧為“長武幫” 幫主,用了不到十分鐘就把門打開了,其實我在旁邊看得很清楚,他開此門只用了一兩分鐘,後面的幾分鐘,純粹是在給不懂行的旁觀者表演這種門是如何堅固,而自己身為專業人員竟也如此費力,這樣做也不難理解,如果此門如兒戲般被輕易打開,那這個行業也就真沒存在的必要了。其實很多事情遠沒有它們看上去那麼高深莫測,這句話放在各個領域都一樣適用,明白了這一點,面對這個世界,你將無所畏懼。
雖然我們覺得這是小事一樁,但門打開之後,現場竟有人激動的鼓起掌來,看來現代社會讓人感動的事情越來越少了,因為這點事對於我們天天幹這個的人來說,真不算什麼。我們正打算回去,兩位女記者卻攔住我們說要請我們吃飯,我們推辭不過,就跟她們來到北大街的一家灌湯包子店,吃飯的時候,她們對我們犧牲休息時間趕來支援大加讚揚,我得知她們是電台的記者,其中一個還是主持人,就隨口說了句:“其實我一直在寫歌,寫了不少的歌”可當我看到她們滿臉詫異的表情時,就立即打住了這個話題。
我意識到,如果把我放在她們的位置,面對一個滿身油漬的的民工,卻說自己寫了很多歌,我可能也會是這樣的表情,這不是以貌取人的問題,而是很多事情,結果的耀眼程度遠遠超出過程,以至於很多人都忽略了一點:146米高的金字塔,不是一塊石頭懸空在146米的那個高度,而是一塊塊石頭共同壘積而成。聯想到現在的“超女”“好男”們,看起來,他們都想立即就成為最頂上的那一塊石頭,我覺得這是一件瘋狂而不可思議的事情。
扯遠了,還是回到那個灌湯包子鋪吧,我看到兩位女記者將信將疑的樣子,也打消了日後給她們送小樣的念頭,於是我們謝過兩位好心的女記者就離開了。那個時候,只有薇娜和我的幾個朋友相信我一定會實現自己的目標,這一點,對於我這個總在生存之海中艱難沉浮的人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初冬的時候,廠里的生意也如同它的名字“利強”一樣,利潤越來越強大,但這跟我們沒什麼關係,我的工資扣除伙食費外,也就六七十塊錢,但我已很滿足,在這裡,我畢竟可以捱過馬上就要來臨的嚴冬。這裡的伙食雖然缺乏油水,但表哥總是隔三差五的帶我去南稍門的夜市,每次去的時候,總會有“長武幫”或“商洛幫” 的人一同前往,表哥也是來者不拒。西安的夜市吃烤肉從來不按一串兩串,而是一拿一大把,當然,那種串比較小,一毛錢一串。這兩幫人馬平時在工作中就是一種暗地裡的競爭關係,在飯桌上也是你追我趕互不相讓,你吃一百串,他就能消滅一百五,這樣一頓飯吃下來,我們面前的桌子上往往鐵簽如山,外加幾個吃的空空如也的羊肉泡饃大瓷碗。這一切,總是表哥買單,但我發現他總是手握一紮啤酒,微笑着看着大家,其實我知道,這都是花他自己的錢,而他雖為主管,工資其實並不是太高,沒辦法,他就是一個這樣的人。有時候想想,我實在是一個很幸運的人,在生命中艱難的時刻,總有一些朋友給我溫暖,有的事情簡直可以用不可思議來形容,比如下面這個即將出場的人。
12月的一天,我正在車間裡幹活,表哥說有人找我,我出去一看,竟然是我在鬥雞中學時的同窗好友林濤,他也是我們那個學校的“四大歌王”之一,跟我關係很好,我聽崔健的歌就是他給介紹的,此時他在蘇州迅達電梯公司西安分公司任職。三年沒見面了,重逢讓我們很是高興,但我很奇怪他是怎麼找到這兒的?隨後我得知他去寶雞我的家裡看我,媽媽告訴我現在在這兒,但媽媽只知道我在小雁塔附近,並不知道具體地址,於是林濤回西安後就騎着摩托車在小雁塔周圍四處打聽,還真把我找到了。林濤隨我來到院裡,一看我住的地方馬上就說:“你怎麼能呆在這種地方?跟我走,去我們公司干”他說完就要替我收拾鋪蓋,我說我得給表哥打個招呼,於是我們三個聊了一會兒,其實表哥也早就覺得這地方有些委屈我,但當時沒有更好的去處,現在林濤那裡顯然比這兒要好,於是表哥也覺得這樣很不錯,後來他們倆也成了很好的朋友。於是在那天下午,我離開了這個工作了不到三個月的卷閘廠,很快,就要成為蘇州迅達電梯西安分公司的一名員工,未知的生活究竟會怎樣?我只能說,我不知道….. 12月2日20點 (待續)
我隨林濤來到雁塔路附近的祭台村,林濤公司的宿舍,這裡雖然是租住的民房,但乾淨,溫暖。和林濤同住的江冰也是寶雞人,他在中國迅達西安公司上班,一幅文縐縐的樣子,我們以後也成了要好的朋友。當晚,我們三個圍坐在一個遠紅外取暖器旁邊,就着幾樣朝鮮小菜,一包花生米,喝着漢斯啤酒聊着天,那種感覺讓我這個處於生命中冬天的人,在這個冬夜倍感溫馨。
林濤是一個發燒級的音樂愛好者,上高三的時候他就收藏各種音樂磁帶,而且以品種齊全,品質上乘在班裡聞名,這使得他對流行音樂有着很不一般的鑑賞力,我最初接觸的一些養分極大的音樂作品,有很多來自他的推薦。但林濤跟我不一樣的地方,是他天生就有敏感的商業頭腦,記得上學那會兒,他總是能從一些神秘渠道搞到一些當時比較稀罕的商品,比如他總是能弄到寶雞煙廠內部職工享用的,還沒切割過的大包“金絲猴”,他的書包比別人大幾號,但基本上是一個可以背來背去的迷你商店,頗受同學們青睞,同時也贏得校門口小賣部老闆的大量白眼。基於這種商業天分,那年他高考落榜後就來西安闖蕩,先是在中迅西安公司任職,很受老闆賞識,現在又被蘇迅西安公司老闆看重,已經在新公司總攬業務。
那天晚上我們聊得很晚,林濤會彈吉他,他聽了我的幾首歌之後,很快就能配上和弦彈唱出來,我還記得他初聽我的歌時的欣喜:“我有一種預感,你走這條路肯定會成功!”這樣的話對於當時的我來說無疑有着強心針般的作用。
按照林濤的安排,我將在一個禮拜後上班,所以在上班前的這段空閒時間,我每天遊走在西安的大街小巷,我以前數次在這座城市奔走,但忙於生計,無暇他顧,很少能像現在這樣靜靜地感受她的厚重與從容。如果有人問我在中國最喜歡的城市是哪裡?我會毫不猶豫的回答:西安,準確地說是長安。這並不是我作為一個陝西人對家鄉毫無原則的偏愛,也不代表我喜歡躺在逝去的輝煌中不思未來,而是在這片土地上,曾經那種對文化的崇尚讓我神往。
我在大雁塔的一個舊書攤上買過一本書,上面寫到,在盛唐時期,即使在酒肆伎館裡,歌女們唱的也往往是:“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之類的歌曲。這是何等的意境?這是何等的風氣?我知道,我也許一輩子也寫不出那樣的詩句,但我也知道,我絕不會寫出《十不該》或者我愛你你卻愛着他之類的東西。
有一天我在大雁塔十字路口,看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奶奶在馬路邊擺攤賣手套,叫賣的聲音都打着顫。我想到自己也曾站在街頭這麼叫賣,看到她那個樣子,我想到了媽媽。那時候為了給家裡多一些收入,媽媽買了一架毛衣編織機,有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我起夜時卻看見她還在機器旁“沙沙沙”的勞作着,那一刻,我就在街頭寫下了一首歌詞《媽媽》:媽媽,在冬夜微亮的燈光下,還在無言無語的操勞啊,媽媽,現在已是凌晨兩點啦,請你放下手中的活,去睡吧。媽媽,生活的壓力和金錢的貧乏,讓你除了嘆息沒有別的話,媽媽,我真想在今夜就一下長大,替你扛起這看不見的重擔,換回你那頭黑髮……寫完這首歌詞很快就有了曲子,林濤聽了以後對我說:“沒有誰比你更適合走這條路,我真得很感動” 12月3日20點39 (待續) 水怪今天較忙,寫得有些少,明天一定多寫,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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