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生也晚,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第二次世界大戰已經結束;到懂事的時候,國共內戰也已偃旗息鼓,雖然曾到軍隊裡受過幾天軍訓,但畢竟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爭,所以對用武器真刀實槍地改造社會既不熟悉,更沒有發言權。說句老實話,也許是天性使然,我雖不是佛門子弟,但確實對舞槍弄棒、血肉橫飛的暴力手段不是很愛好。於是乎客觀環境加上天生秉性就使得我走上社會時在掌握了用於謀生的理工科專業技能的同時,對舞文弄墨、博覽群書頗感興趣。
俗話說“秀才人情紙半張”。我在用理工科專業技能在物質方面為社會作點兒貢獻的同時,也就出於社會責任感和自己的良知時不時地以筆作武器發表些針砭時弊、啟迪心智的文章來在精神方面為社會略盡綿薄之力。我對這種生活方式早已習以為常,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頭的地方。
然而近來我卻覺得這種生活方式有點兒不對頭了。這倒不是像南宋著名抗金將領兼詩人辛棄疾在某一天舉杯邀月酩酊大醉之後發出的“近來始覺古人書,信着全無是處”的感事傷時的一時激憤之言,而是我經過幾十年的人生歷煉之後發現,我所寫的針砭時弊、啟迪心智的文章不管如何深刻、如何犀利,傳播得如何廣泛,雖不能說對改造現實社會沒有一點兒影響,但說是影響甚微卻是恰如其份的。認識到這一點之後,一種莫名的惆悵之感不禁油然而生。所以如此,並不是我認為自己的文章必須一言九鼎,其重要性足以“一言以興邦,一言以喪邦”,而是認為即使自己人微言輕,但為國為民嘔心瀝血之作如果其影響微乎其微到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並考慮到“吾生也有涯”,從投入產出比的角度看,那是不是有點兒太得不償失了?這與商人之間在談生意時斤斤計較商品的性價比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我不禁問自己:為什麽用文章作武器來改造社會收效甚微?文章和現實社會之間的關係究竟是什麽?什麽手段是最有效的改造社會的手段?
我在上下求索之後,在作為超時空的哲學家而不是無產階級革命家的馬克思那裡找到了答案。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一卷第二版《跋》文中說道:“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質力量只能用物質力量來摧毀。但是理論一經群眾掌握,它就會變成巨大的物質力量。” 是啊,我們所處的現實社會的本質是物質的,要改造它就必須使用物質力量,我寫的針砭時弊、啟迪心智的文章的精神只有被投身到改造社會的群眾用物質力量改造社會的過程中參考時才能轉化為物質力量來改造這個本質上是物質的現實社會。用通俗的話來說:在改造社會方面,用文章作武器產生的精神只有融匯到用物質武器來作改造社會的文章時才會產生應有的作用。我認為馬克思所說的“武器的批判”是廣義地泛指物質的力量(既包括暴力的物質力量,也包括非暴力的物質力量),並不是狹義地單指暴力的物質力量。我認為對中國大陸目前面臨的經濟體制改革單兵推進、政治體制改革停滯不前(甚至大幅倒退)導致的經濟高速增長的表象下,吏治極度腐敗,貧富極其懸殊,社會治安極端惡化,自然環境破壞極為嚴重,社會道德極端墮落,社會矛盾的激化程度已經達到極點的社會現實,最佳的改造途徑是一種不流血、不破壞經濟基礎、不產生劇烈社會動盪,卻能有效地革除社會弊端,使人民當家作主的天鵝絨革命。環顧國際政治現狀,天鵝絨革命取得成功的例子不勝枚舉---印度的非暴力不合作獨立運動、蘇聯及東歐共產黨專制政權向民主政權的和平過渡、菲律賓獨裁政權在人民的壓力下兵不血刃地倒台、印尼軍政府為人民爭取民主運動所迫而還政於民、蒙古共產黨政權順應歷史潮流而走上憲政之路、格魯吉亞人民和烏克蘭人民的成功的“二次天鵝絨革命”......這些鐵一般的事實證明,用非暴力的物質力量來進行的天鵝絨革命絕不是可望不可及的海市蜃樓,而是對人民、對社會最有利的現實的選擇。
有鑑於此,我認為要想使我寫的針砭時弊、啟迪心智的文章對改造現實社會發揮作用,就必須投身到用物質力量改造現實社會的鬥爭中去,而不是僅僅在書齋中動動筆、敲敲鍵盤。也許這樣一來,我用在寫文章上的時間就要少一些,發表的文章數量相應的也要少一些,但是從對改造社會成效最大化的角度考慮,這絕對是值得的。另外,考慮到我在此前發表的一系列文章中已經比較系統地闡明了我對社會、人生的看法,相信對有心瀏覽的朋友而言多少都會有些裨益,即使今後見面的機會相對少一些,我也算心安理得了。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基於上述原因,我今後雖然不會像現在這樣頻繁地撰寫文章了,但我仍會時刻觀注着朋友們道義上、文章上的進步;我們雖然天各一方,但我們的心是永遠在一起的。
在改造社會的鬥爭中,既要用文章作武器,更要用武器作文章!僅以此與志同道合的朋友們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