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的時候,大家準備回城,來的時候霞姐和馮箏座的是老程的車,要回去霞姐悄悄地對馮箏說不想搭老程的車了。正好這時小馬特別熱情地邀馮箏座他的車,還沒等馮箏開口,霞姐說:“好哇。我也座你的車。你這車可是咱這撥人里最新的。”
要說新,其實也是五年老的車了,不過公里數很低。算小馬運氣好,要買車的時候遇到一個生病不能再開車的老太太出售,老太太是一手車主,車子裡里外外都保持得很新。這夥人中老程的那輛車最破,本來就舊得可以,有一天早上他出門練車還把車右邊的門在電線杆上刮了一個大口子,老程捨不得花錢去修,好在那車的顏色是銀灰,他找來那種灰色強力膠帶把那個口子給糊上了。之後沒幾天,該他考路試,老程很擔心這個糊上了的口子會讓考官當場廢了他。苦想了一晚上,他想出一個絕招來。第二天在考場,當考官走過來時,老程立刻沖在前面搶先將右邊的門拉開,笑容可掬地躬身伸手請考官入座,小城考官本來就沒見過幾個中國人,也很少這樣被人侍候,對這個畢恭畢敬的傢伙格外有好感,順順噹噹地給老程過了關。這件事從此成了本城中國留學生的一個經典段子,每逢有新人到來都會被傳頌一遍。
霞姐座在司機小馬旁邊,馮箏在後面,開始還聽着霞姐和小馬開玩笑,一陣疲倦上來,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被霞姐的叫聲喚醒時已經到地方。
霞姐老文老程小胖小許住在同一所房子裡,這個房子至少有七八十年老,這座房子座落在本城中心的一條小街上。據說這條街N年前是本城著名的紅燈區,眼下看實在看不到它也曾紅過,說它象一個人老珠黃雞皮鶴髮的老妓倒還真合適。房東將這所房子分成前後兩個部分,前面一部分自住,後面一部分開了個門,分六個臥室出租,每間臥室只夠放一床一桌一凳的,廚房廁所公用。因為房子破舊,所以租金便宜,也因為便宜,所以一直是中國留學生的主要居住地,象馮箏小馬這樣報道時來的晚的還揀不到這樣的便宜呢。這房子還有個好處是自己人一統天下,關起門來好像回了祖國,都是自己鄉親,住在前面的黃毛房東不到收租的日子從來不過來,所以每次留學生們聚會都會選擇在這裡。
一拉開小樓的後門,撲鼻而來的是一股陳舊的老宅的氣息,還夾雜的中國人居住地特有的爆炒煎炸油煙氣。地上雖然鋪着地毯,早已辯不出原來的顏色,有些地方象棕色,有些地方象黑色,往邊角處看依稀可以看到深紅色。大家鞋也不必脫,一窩蜂地湧進髒悉悉的廚房,很有“終於到家了”的感覺。
烤麵包,就着霞姐的炒雞蛋,小胖貢獻的麻辣烤雞腿和濠油生菜。霞姐招呼馮箏小馬一起吃晚飯。老程笑嘻嘻地湊過來說:“我也參加你們好嗎?”霞姐說“那你做點貢獻吧。”老程從冰箱裡拿出一大塊火腿,說:“諾,這個總可以吧。”馮箏接嘴說:“老程,上次你請我們吃去年買的排骨,這次不會是前年的吧?”大家鬨笑。老程說:“怎麼會?你幾時見到火腿減價?”霞姐說:“好吧,好吧,你就算一份吧。”老程如得到大赦般地。
見爐頭上沒人了,老文才走進來,他是一個比較不喜歡扎堆兒的人,總是自己吃自己的。按他的話說“我不喜歡占別人的便宜,也不喜歡別人占我的便宜”。他很會做飯,每次都是色香味俱全,營養搭配合理。他還有句話叫做“老婆對我沒太大用處”。
此時他拉開冰箱門,探頭在裡面找來找去。一邊找一邊自言自語“咦,我上星期剩下的幾根蔥怎麼不見了?哈,一定是老程-”
老程耳朵好使,含着一口飯就氣憤地跳起來說:“啊,怎麼總說是我?”
老文慢悠悠地說:“不是你就不是你吧,為什麼要叫得這麼大聲音?”
老程只好壓低聲音嘟嘟囔囔地說:“丟根蔥都找到我頭上?什麼玩意兒?!”
老文說:“你怎麼罵人?”
幾個年輕人看着兩位老傢伙鬥嘴,樂得飯都不吃了。小胖兩手一拍,出來勸:“兩位,大家都是知識分子,啊,知識分子。在學校里的話我們要尊稱你們為程教授文教授的。”
老程總算找到了傾訴的人,對小胖說:“你評評理,他說我對不對?”
老文還是慢悠悠地說:“那我也要問大家了,我怎麼別人不說,偏說他呢?”
老程說:“你們看,你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