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我十七歲的大腦,又開始發痴。劉爽時不時用筆戳戳我的腰,提醒我專心聽課。我很想問她會不會給我一封信,夾着一顆心,幾次到了嘴邊還是忍住了。
一天下午放學,我無精打采地收拾書包,劉爽飛快塞了張紙條給我。我偷偷一看,寫着六點大橋下見。我五點半到了大橋。五點五十,見劉爽走來,我揮揮手。她小跑過來,笑問你來了多久?我說就比你早五分鐘。我們走上大橋,天色已經暗下來。江邊習習的涼風吹拂着我們,兩岸的燈光熠熠閃爍。
好美,劉爽說。我嗯了聲。劉爽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頭髮說呆鳥,你怎麼最近老發呆呀。我說沒什麼呀。劉爽說你騙不了我。我伏在橋欄上望着黑沉的大江沒出聲。劉爽輕輕說是不是因為我們倆的事。我說沒有。劉爽好一會兒沒出聲,我轉過頭,劉爽正望着我,眼裡閃着淚花。我慌了,說幹嘛?劉爽說如果我們倆的事,影響了你的學習,我們可以就做普通朋友,考完了大學再說。我搖頭說劉爽,我一定會和你一起努力,要是考不上北航就跳進這江里。劉爽說好,你要是考上北航我沒考上北大,我也跳到這江里。我說要是我們都考不上,我們就一起跳,我指指一條拖在平緩江岸上離江一米左右的小船說,就從船那兒跳。劉爽噗一笑,打了我一下,說膽小鬼。她一笑,一滴淚水從眼眶裡掉了下來,流在雪白的臉頰上。我遲疑着伸手去擦。劉爽害羞低下頭躲開了說不要。
那番談話讓我定了定情緒。隨後的星期天一大早,老媽老爸上醫院當白衣老天使,給了我兩塊錢讓我到外面自己解決午飯。那天寒流南下,天真冷,我吃了一大碗熱氣騰騰香辣的蘭州拉麵才感覺有點暖意,意猶未盡又到了市中心酥骨香去買幾兩排骨解解饞。買了三兩排骨,邊啃着走出店面,旁邊一堆垃圾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再轉頭看去,一張舊畫報下幾個大字“的汪洋大海”。畫報捲曲了,只有這幾個字顯露出來。我過去翻開展平,完整的句子大約是人民群眾就是敵人的汪洋大海。那句話讓我莫名的恍惚起來。我恍惚着走到街邊,不經意的抬了下頭,街牌寫着人民中路。忽然那首讖語在我腦海里蹦出。一道靈光在我腦海划過,汪洋大海,東西之心,人民中路?人民是汪洋大海,東西之心為中。我的腦海劇烈運動起來。人之初習,人之初為小,習者學習。我一側頭看去,十幾米外,人民中路小學。我慢慢走到小學門口。因為是星期天,大門鎖了,往裡看去空蕩蕩的。三月有一,今天就是三月一號!
我困惑地站在校門向里張望。守門的老頭懷疑地問我找誰。我落荒而逃。難道讖語所言一切是真?不可能,我的姻緣應該是和劉爽系在一起的。如果劉爽今晚去那裡才是真的,否則不是。
我如熱鍋上的螞蟻,好不容易盼到父母下班,趕緊催促着他們做晚飯。老媽不高興地說不見你媽剛下班正累。我看天色就快暗下來,說我餓得胃疼,要去外面吃。不待她回應,嗖地溜了出去,在街邊零售店買了兩個麵包,一路跑到人民中路小學門口。
天上雲層很厚,只能從微薄處透出些暗白。月隱風清,風也就輕輕的吹着,正合讖語,只差藍羽紅巾了。我啃着麵包,靠着棵樹盯着門口。車水馬龍,人行道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一個多小時過去,竟然沒有一個穿藍色羽絨服或者帶紅色圍巾的。我心裡念着劉爽,你來吧,不管你有沒有穿藍色羽絨服或者帶紅色圍巾,我當你是讖語中所說之人。如果沒有一個藍羽紅巾出現也行,說明那算命老頭一派胡言。
正胡思亂想,小學裡面傳來了清脆的說話聲。一會兒,大鐵門上的小鐵門開了。兩個女孩走出來,左邊的一個說:“看吧,我給你說了你那樣跳不對,你不聽是不是?老師也說你錯了。”她邊說着,邊比劃了一個跳舞動作。她穿着件羽絨衣,那顏色似乎是深藍。
我走過去,的確,是藍色。我站在她面前,穿羽絨衣的小女孩抬起頭警惕地說幹嘛?她的羽絨衣沒拉上拉鏈,敞開的羽絨衣可見裡面繫着紅領巾。藍羽紅巾,紅巾就是紅領巾?讖語裡說的就是她?一個十來歲的小孩?我傻了,傻傻地問:“你叫什麼名字?”穿羽絨衣的小女孩小臉繃得緊緊地說:“你是誰?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愣愣地說:“我叫xxx,人家一般叫我呆鳥。你呢?”另一個小女孩噗的一笑。穿羽絨衣的小女孩說你管我呢,一把拖住身邊的女孩就跑了。
我茫然的靠在牆上。學校里又陸續走出些人。再沒有穿羽絨衣的。我有個微弱的希望,劉爽也從這裡經過。
我一直等到十點。
夜裡我想了很多。那算命老頭根本就是個騙子,沒有一點信譽。先騙我說那一手好字是他寫的,親眼所見他寫的讖語卻比我的字還爛。狗屁讖語,生編活扯,狗屁不通。今晚的一切,完全是是碰巧。算命這東西,絕對不能信!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得採取點行動!
第二天第一節課,我塞給劉爽一張明信片。劉爽看了明信片後面,噗的一笑。我在明信片後面畫了副漫畫,一個男孩跪求丘比特向他射箭。劉爽把卡夾在書裡,寫了張字條遞給我。上面寫着,你還沒有中箭嗎?我在她的紙條反面寫了一句:你畫一個送給我。她又遞我一張紙條:明天給你,上課專心。
第二天劉爽遞給我一本唐詩選輯,裡面夾了張自製的卡,丘比特一箭穿過兩顆紅心。離應驗只差一句了,藍羽紅巾。
我裝作很隨意的樣子問劉爽家裡有沒有藍色羽絨服?劉爽說沒有。我說我送你一件。劉爽說你瘋了,三十多塊呢,你哪來這麼多錢?就算你買了,我也不敢要。家裡父母看見問我衣服哪兒來的我怎麼說?總不能說是你買送我的吧?我知道她說得有道理,但心有不甘,說你可以說是撿來的。劉爽笑了,說虧你想得出,你為什麼想讓我穿藍色羽絨服?而且天都熱了,誰還穿啊?我說讖語裡那句藍羽紅巾蠻好玩的。我想看你穿戴的樣子。劉爽看着周圍沒人留意,很快擰了下我的耳朵說,你傻呀,那讖語是算給江波的。你什麼意思?我說要是那讖語是給我的呢?劉爽說也不,讓老師知道了我們就不可能在一起了。呆鳥,你多用點心在學習上,別老愛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