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歌舞團紅火了幾年以後，隨着歌舞廳、夜總會娛樂場所的不斷湧現，歌舞團走穴的
熱潮降溫了不少，而後逐漸走向衰落......我們這些業餘歌手們又開始在各個娛樂
場所“炒更”（跑場子唱歌，一個場子大約四首歌左右，如果人緣好一個晚上可以
跑二、三個以上的場子）收入也不錯，也算高收入階層了，而且又娛樂又賺錢，所
以當一個業餘歌手是讓很多年輕人羨慕的職業。業餘音樂圈子裡也不乏藏龍臥虎之
人，很多都是因為愛好而自學成材，但也很認真地追求專業的標準，因為進入業餘
音樂圈子的人也越來越多，競爭也越來越激烈了，對個人的音樂水平要求也高了，
在樂隊老師的指導下，我也在不斷地進步。十九歲那年，我們隊長幫我報名又參加
了一次歌唱比賽，一曲《信天游》讓我很順利地進入了複賽，但沒能進入決賽。唱
歌比賽有很多潛在規則，當時已經慢慢形成，單純又不懂得經營自己的我少了十五
歲那年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多了一些不成熟的顧慮，平時表現都很不錯，但到
臨場發揮都不及平時的一半，雖然沒有進入決賽，卻被省團的一個老師看中，問我
願不願意隨他們團參加演出，省團的民歌手很多但通俗歌手很少，雖然歌舞團的演
出市場已經不是很景氣了，但每年有固定的演出任務要完成，他們付的演出費還可
觀，比在家唱歌舞廳多，而且還有和專業人士學習合作的機會，何樂而不為呢！欣
然前往。在當時的社會環境及條件和現在是不能比的，現在的新人懂得用錢走人脈、
有星探的發掘、演藝公司的包裝、經理人的策劃 ...... 我們那個時候能參加一
個省級的專業團隊的演出就是很好的運氣了，人家省團的老師還特地拿着介紹信到
我的工作單位去借人呢！
那個時候我對流行歌曲的印象是這樣的，港台流行歌曲在中國經濟改革開放後不斷
地吹進來，但國內的音樂人士也不甘示弱，大玩西北風風格，一時間一系列西北風
的歌曲流行風吹向大江南北及全國，我走在街上逛街的時候，每一家商店音響放出
來的歌聲都不絕於耳，不用你換頻道，一個街逛下來保證所有的流行歌曲都讓你一
一聽完，這家崔建的《一無所有》、那家又響起台灣蘇芮的《跟着感覺走》，這邊
《黃土高坡》，那邊又響起費翔的《冬天裡的一把火》...... 歌聲此起彼伏，演繹
着前所未有的流行歌曲的大比拼，當時人們還沒有噪音污染這個概念，這些用高分
貝釋放出來的歌聲，似乎在努力喚醒人們對新生事物的敏感和發現，也許人們需要
這種刺激創造經濟，誰說不是？當敏感到流行的人，無論是頭髮的髮型、還是皮膚
的保養、服裝的時尚、鞋和包的品味、都會一一追求，如此這樣就會創造無數的商
機，無數的商機最後會圍繞人們的追求無限良性循環下去。所以，人們需要流行，
流行就象經濟的興奮劑一樣。
改革開放剛開始的那些年，出現了一些萬元戶、暴發戶，社會形勢變的也越來越和
以前不一樣了，原來聽歌的人，還保留着某種原始的質樸在身上，聽就是了，鼓掌
就是了，後來發展成，歌手們唱歌唱到一半的時候，還要唱到台下去和客人們握手，
說你好謝謝之內的寒喧的話，客人們很吃這一套，如果歌手善於此道的話，會很受
歡迎。我嘗試着走下台過一次，當一個客人握着我的手‘捏’了一下的時候，我感
到噁心極了，好久都無法釋懷，不是標榜自己曾經多麼純潔，而是有些事確實不是
每個人都做得到的。從此以後我總是唱完歌就走人，不會和客人套近乎，弄得經理
們很惱火，好幾次為了我的態度問題，丟掉場子，大家都勸說我：“咱們吃的就是
這碗飯，說說唱唱笑笑完了拿錢走人，又不是讓你去獻身，別太高傲了，這樣下去
吃不開的。”說這話的時候，歌手們已經不是為了某種愛好唱歌了，一切都圍繞着
經濟利益出發了。在這種情況下，我思考了很久，反反覆覆地考慮以後的處境，如
果把唱歌當作一輩子的事業去做，要麼、一路追求下去，找名師學習專業知識，花
金錢包裝自己，為了走歌星的路，哪怕人格、尊嚴、喜好都要重新取捨，也在所不
惜。但如果就這樣隨便唱唱混日子的話，畢竟只能吃年輕飯，業餘演出市場也會隨
時淘汰自己，還不如早一點退出這個圈子，畢竟當歌星的夢不是每一個愛唱歌的人
都能實現的。所以在我二十一歲那年毅然決然地忍痛割愛地放棄了自己一直喜歡的
唱歌。
幾年的業餘歌手的生活已經造就了我比較喜歡自由職業的性格，為此我也丟掉了幾
個不錯的工作，最後我選擇了去做服裝生意，在日復一日的買賣當中，緊跟着春、
夏、秋、冬四季的變化，頻繁地改變着服裝的款式，似乎也在日漸消減我對唱歌的
興趣。卻忽然有一天，昔日一起唱歌的朋友跑來告訴我去不去參加歌唱比賽，一股
久違了的心情又被朋友激發了、欲罷不能，於是又瘋瘋癲癲地和朋友們一起去參加
了我的第三次歌唱比賽。記得那次參賽的人很多，大約一千多人，工作人員把參賽
者分成三個組，分別是：通俗類、民歌類、美聲類，你是唱哪一類就在那一類排隊，
分十個評審賽區，兩天賽完。我雖然做生意後，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唱歌，但畢竟沒
有停止時間太長，又加上無論是經驗、還是對歌曲的理解、也正是成熟的年齡，練
了幾天后，很順利地以一曲《燭光里的媽媽》通過複賽，進入了決賽。當時的歌唱
比賽結果都是見報，歌手自己前往，不會另行通知，而我正好又積壓了一大批服裝
在本地沒有季節銷售了，只好前往溫度適合銷售我的服裝的山東去了，等我回來的
時候，最後一次比賽的時間早就過了，我很難形容我當時的心情，好在畢竟是已經
放棄了的愛好。從此我不再參加任何比賽，也不再唱歌了，只是和朋友們一起出去
玩的時候唱唱卡拉ＯＫ。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