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的时候我还在读高中,没有资格和大哥哥大姐姐们手牵手地游行,和市民声援团一起还觉得挺掉价的,不过整整俩月都很兴奋,晚上睡觉也能听到学生们在展览馆没口的主席像台阶下快乐的歌唱,通宵达旦,记得最清楚的是“跟着耀帮走,请抓住我的手”。父母不准我出去,心里着急地就跟初恋的少女似的,小心心跳得很厉害,关了灯躺床上,但思绪早已奔向一街之隔的广场了。
万恶的中共土鳖从乐山调集了很多的武警,一车一车的,带着钢盔,杀气腾腾地把广场围了一圈,最后还是退到展览馆旁边的武警总队大院待命。越来越多的学生,然后工人,然后机关人员出来了,132厂(就是奸10的工厂)的工人步行十几公里敲锣打鼓的走来了,沿路都是拍手欢迎的群众,还有送水的,人们好像从来没有那么友好过,每个人眼里都散发着激动和期望。整个蜀都大道都塞满了游行的人,每个岗警台都成了学生展现五四风采的舞台,个人认为如果能穿上五四学生装更有电影效果。突然发现我们中学的校长竟然带着学生也来游行了,打着民主的标语,初中高中都有,都很认真的样子,那天学校停课,我以为学校没人了,结果竟然没通知我。
李鹏那个土鳖恶狠狠地宣布要残酷镇压了,我爹D坚决不准我去广场了,我就站在窗前听,他在屋里小心翼翼地听美国之音。一整天的枪声,那是催泪弹,一整天没停过。第二天,安静了,我到楼下买菜,到处都是三三俩俩急切交谈的市民,有个瘪三模样的高中生说他看见武警把气象学院一个女生的裙子捞起来用电棍去捣她的PUSSY,感觉听的那几个还有点神往呢。
第三天,人民商场被烧了,人民电影院也被烧了,反正带“人民”字样地都被烧了,怪不得晚上救火车不断的响。第二天和同学骑车去看,很激动,两座巨大的废墟隔街而望,曾经熟悉的商场和影院已经是残垣断壁,散发着袅袅青烟,几个解放军战士端着破旧的国产AK-47在废墟前走动,都还很嫩的农村兵,当时我想如果进去说不定能找到融化了的金条什么的。很多人在街上,但没学生了,全是市民,我旁边一位神采奕奕地解说“昨晚人民东路派出所的公安用手枪把一个学生打死了,愤怒的人冲进派出所,公安们翻墙而逃,于是大家就把派出所给烧了,派出所连着人民商场,于是人民商场也被烧了。”我们院子有个刑满释放犯在人民商场旁的街边租了个门面买皮夹克,也被烧光了,亏了很多钱,不过前几年赚了很多。
突然,远远的广场那边“来了来了”,跟着我前面点的就开始往后跑,后面的更加惊恐,我也是,提转自行车蹬上就跑,我同学没骑稳,掉下来,车也不要了,跟着就跑,跑了几步,又听到前面说没事,大家又回去了。下午又去看,在展览馆附近的的街道上挤满了看的人,广场已经被当兵的占据了,不断的还有列队步行的士兵手持木棍在人民东路往广场行进,我在前面,第一排有几个小学生往当兵的扔石块,当兵的愤怒了,提着棍子几百号人就奔过来了,有点像大规模古惑仔的样子,我当时是吓坏了,转身狂跑,车子都不管了,估计被追到肯定要被打死的,我心里有点讨厌那几个小屁孩。
6点多钟回家时又过去看,街道已经没什么人了,沿街的商店玻璃都碎了,隔几步就是被烧毁的电车和公共汽车,当时夕阳西下,我孤零零地骑着车四处张望,有一种非真实的电影效果,感觉非常地怪异,仿佛一座战后的空城,靠近广场,一排武警挡主,我和颜悦色地告诉他们我就住在市人大后面,必须走这条路,我是高中生等等,于是让我过了,广场内和外迥然不同,满是军人,人安静,座子地上休息。到家门口,发现人大的公交车也被烧了,我探头探脑地进去看了看,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会家了,发现我个竟然从美院回来了,正在睡觉。
这是一个高中生美丽的夏天,人生有如此经历也算完整了些。
98年学生反美亲历随后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