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逛百货店的时候，妻相中一面不大不小长方形的镜子，央我买下来，也不告诉我放家哪里，说，“回去你就知道了”。原来她是把这镜子立在床边靠墙的位置上。

妻对于生活的细节非常在意，有许多小嗜好。除了关系到我的那些，别的我都不甚在意。这个床边的镜子，简直太影响我了。这影响主要是因为她的反应。

原先我们日常做爱的时候，妻虽然时不时有点别别扭扭，总体还是很愿意迎合我的。被她用温柔眼光注视的我，有种为使她得到快乐在所不惜的雄心。在这信心支持下，我努力地捕捉她的每一个微妙反应，经常获得成功，成功又使我下一次加倍的努力。

如今不同了。当做爱的时候，妻的眼神更多的落在旁边镜子上，而不是我。不仅是失去她温柔指示使我茫然若失，更重要的是，我感到不再能抓住她。她的心，随着她的眼光一样，落在我不能触摸到的地方，在冰冷的镜子那边自由自在的飘摇，获得比我能给她更多的快乐。这是我从她身体整个节奏上感觉出来的，强烈地感觉到这点。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出来：“你在看什么？”她没回答我，柔软的身体摇摆两下作为回答。我停下动作，趴到她身上，跟她一起看。那镜子里不过是两个熟悉不过的身体。妻雪白的皮肤经灯光反射更是白得耀眼，而我枯瘦的身体，成了不可一世的她的陪称。我也是喜欢作着陪称的，假如她真开心。假如，她开心的当儿，能记得分给我一点点。可她眼光牢牢盯在镜子里自己身体上，手掌在股侧摊开，指端缓慢地移动，那么专心，就好象把这世上离她最近的人，我，全然忘掉了。我只得匆忙结束，射精后即被她不耐烦地推到床外边，留下我满腹空虚。

因此我求欢的时候见少，妻也无要求。常常是一到睡前，我在床外侧空虚地侧身而卧，看妻面着镜子手指在她身体上方移动。妻真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刚结婚时我暗自庆幸于此来着，后来也就习惯了。现在我重又惊叹起她的美，大概因为多少有点开始失去她的感觉。妻对着镜子自慰，我对着妻的身体自慰，累了便睡去。习惯是很容易养成的哦。

“习惯是很容易养成的。”我一边对自己这样说着，一边倒下身去。如今这房间里，只有床还是老样子，除了有些旧了。房间别的地方能乱则乱，满地废报纸，厨房堆满用后的碗碟，录象机柜子里成堆的三极片盒带。每天晚上我对着靠墙那幅妻子侧身的画像自慰，睡意总在射精后如期降临。妻失踪后，这是我的新习惯。

至于妻的失踪，我心里明白，她连身上的每根毛发都还留在这个家里。我只是一个平常的丈夫，受不了成日成夜吃镜子的醋。倒是后来发现妻常穿的黑拖鞋，鞋面上一边一个绣花蝴蝶，让我对着哭了大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