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根室食蟹

胡蓉

在炎熱的夏天，似乎是突然決定地就去了北海道最邊緣的根室。回來後把從飛機上拍的照片及牛群的照片發了朋友圈，我的朋友們也許會以為我被涼爽宜人又風景如畫的根室吸引，厭煩了東京的擁擠嘈雜。事實上，短暫的旅行只是讓我更加理性和清醒。或許還更加珍惜身邊的點滴和當下的環境了。

離根室最近的機場叫中標機場。非常之小，就像東京的一個普通的電車站。朋友開車到機場接上我後便開始了漫無目的地閒逛。剛剛拿到駕照的我，也很想在人少車少的路上練車。朋友很縱容我，很快就交替了駕駛員的位置。我便開心地上路了。一路上的確是人少車少。剛拿到駕照顯得慌亂的我卻無心看沿途的風景，手忙腳亂的狀態很差。很快就又和朋友調換回來，這才看清一望無際的草原，草原上懶懶散散的牛群。

後來，到了北海道的最東端的納沙布岬時，我們呆得最長，一遍遍地聽着海浪的濤聲。對我來說，這份寧靜已經期待很久了。

忽然，經過我身邊的一家人的遊客，中年女性卻幾乎用咬牙切齒的口吻說道：“真是太可惜了！對面的島嶼都被一群俄羅斯人占住了！”

聽聞這飄過耳際的抱怨，驚訝之餘，信步去了旅遊紀念品商店，看到琳琅滿目的商品中最多的就是印有關於歸還北方領土字樣的各類物品。我忽然明白了存儲於人們內心深處的東西竟然在如此的平靜的環境中也會不自覺地顯現岀來。這才是真正令人惋惜的東西。

我買了一個印有“歸還北方領土”字樣的杯子。朋友笑了，問我為什麼會買這個？我說准備送給大兒子，想看看他看到這個時是個什麼反應。

後來朋友和我說起現在正是花咲蟹的季節，一起去嘗嘗味道很不錯哦。我們便高高興興地回到根室站旁，停好車。信步逛到一個海鮮市場，果然看到滿場的花咲蟹，差不多個個都有三、四斤重，紅彤彤的整整齊齊擺了一大片，煞是壯觀。

我連忙拿出相機，拍照留念，卻忽然發現標價簽上這些花咲蟹的產地都寫着俄羅斯。我詢問店員。40多歲模樣的店員說都是根室的附近的海域裡捕捉上來的，但是因為對面的島上都居住在俄羅斯國籍的人，所以只能算俄羅斯進口產品了。

我忽然明白人們一直在爭奪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呢？“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

內心裡也許仍存有浪漫和天真的我害怕深想，匆匆忙忙和朋友一起各自買了幾隻冷凍花咲蟹打包快寄回家。就匆匆離開了海鮮市場。

下一步我們去了一個破舊的小店。這個小店就兩張桌子，客人坐一個，主人坐一個桌子。店外棚子裡支着一口鍋在煮花咲蟹，現煮現賣。我們買了一隻，一邊吃一邊和主人聊天。

主人是個七十多歲的老人。毫不避諱地向遊客說着自己是個孤寡老人，三十多年前因為離家在外浪盪而遭妻女拋棄。如今兩個女兒也已經四十歲，一個結婚多年沒孩子，一個沒有結婚。都已經早已不再來往。“誰知道呢！也許是因為有我這個不稱職的父親，所以不敢要孩子吧！”老人感嘆道。

我和朋友聽了後面面相覷，默不作聲地悄悄的吃完花咲蟹，付了帳離開了小店。那個老人仍在絮絮叨叨地說：“根室需要年輕人呀！需要多生孩子！”

短短兩天的北海道根室之旅似乎在我這行文如流水賬般的記錄中結束了，又似乎沒有結束。因為讓人們能記住的一定不是平靜安寧的所謂幸福生活，也許是內心的那些無可奈何和隱隱約約的悲傷籠罩的日常。

回到東京，我仍然會時不時地出發去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