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了,蝉儿们紧紧抱住大树高处的枝丫,终日陶醉在同一首歌的反复鸣唱之中。我正在午间打坐。那声嘶力竭的声音,像刮削金属一样,直吵得俺心烦意乱,许久静不下来。‘可别兴奋的过了头,扯破了嗓子眼儿’。念头闪过,我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幼时记忆中的蝉是一种颇具神秘感的昆虫。有人告诉我,蝉儿是最友善的昆虫。它们吸风饮露从不吃东西。昆虫学家说,蝉的一生就是靠吸食树木的汁液过活,对森林的危害很大。孰是孰非,俺这里暂且不做定论。不过,听老辈儿人讲,蝉的一生要在地下生活八年左右,还要经受脱胎换骨的磨练,才能飞上枝头享受这一季有限的时光。蝉儿蜕下来的皮可以入药,有镇惊安神的功效,常用来治疗小儿夜间惊梦啼哭。
蝉的俗名叫知了。我小时候,常在太阳落山后到林子里抓‘知了猴儿’,也就是还没有脱壳的蝉。拿回家洗净后,放到油锅里炸脆,据说吃起来酥香可口。之所以‘据说’,是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品尝过。不是不忍心对它下口,而是没有胆量让它入口。
我对蝉儿的最深印象来自《西游记》。小说作者把唐僧写成了金蝉子转世。说他于西天世界听佛祖讲经时,在隆重庄严之际,大庭广众之下,放了个响屁,被罚下人间。我却对放屁之说颇不以为然。唐长老蔫儿不出溜的性格,跟蝉儿高声喧哗的做派差得远了去了。该不是他在悟性打开之际,心花怒放之时,得意忘形地‘枝高声唱远’起来,搅了经堂,挨了罚,因而才变得谨小慎微的吧。
自打看了《西游记》,俺就一直纳闷儿,那些妖怪们不是老想吃唐僧肉吗,吃‘知了猴儿’不就得啦,省得还舞刀弄枪的。同时,俺也羡慕那些吃过‘知了猴儿’的人,曾猜想他们都吃了那么多唐僧,也都该能长生不老了吧。看起来,鬼神跟常人也没多大的区别:只要是动了心思要做的事儿,谁也甭想拦住他。仙魔都如此执著,更何况凡夫俗子了。据说,近百年来地球上的物种迅速减少,与人类的饮食习惯关系密切。说白了就是,人们把飞禽走兽吃绝了根儿。现在看来,这事儿真是一点儿也不难以理解了。在最初动笔的时候,俺还有些顾虑:生怕把唐僧是‘知了猴儿转世’的消息走漏出去,引起人们的疯狂,把它们也吃绝户了。
现如今有个流行的字眼儿,叫做‘追时尚’,过去叫‘赶时髦’。同样一个物件,换个其它的花样儿,或是粘个不同的标签儿,人们就心甘情愿地支付高出原价几十倍的钱。不知道是卖家疯了,还是买家傻了。这不,连吃东西也给都讲究时尚了。只要是卷进了这个潮流,谁都想把它弄到自个儿肚里,置生死于度外。反正是,打着时尚的幌子,你追我赶,都忙得不亦乐乎。其实,忙乎了半天都还在原地打转儿,只不过‘物是心非’,自欺欺人而已。这高招儿也不知是哪路神仙想出来的,忽悠得人们个顶个儿的‘应无所住生其心’。大家伙儿却认为只有这样活着,心里才觉着踏实。谁能明白就里呀?一站在潮流中就身不由己了。俺觉得,佛祖下次开坛讲经的时候,恐怕得要换个题目了,叫做‘银缸经’。其大意解要是‘应有所定生其慧’。
听着户外的蝉鸣声儿,俺觉得蝉儿们也着实不易;‘忍去八年苦闷日,求得一季风光时’,也该尽情地享受一下这来之不易的成果了。是呀,我等修道之辈,若是学得蝉儿的定力,假以时日,想必大有斩获。刚想至此,外面的蝉声大作起来。俺心里直犯嘀咕:该不是这金蝉子们怕俺先行一步,夺了它们的果位,才这么拼命地吵闹的吧?
谁家公子唱高声
飞入心头唤道情
莫怕路人功德满
处污不染几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