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凡有华人的地方,都能听见对中国政府在全国,乃至世界竖立孔子塑像,开办孔子学院,宣扬孔子思想的举措议论纷纷,当别人问我的看法时,我不答。不答是因为答不了,是因为一诚实就想笑。
算算差不多100年了吧,谁还记得100年前的中国?用腐烂的朽木来形容不为过吧?一根小指头就能挫倒的虚弱。如果说今生哪本书读完最令我悲愤痛苦难耐,那就是范文澜先生撰写的《中国近代史》,这是一段你打我的右脸,我把左脸也赶紧伸给你打的历史。82年,我和摄影师左耀东先生为中央电视台筹拍30集的《中国近代史》系列片,解说词全部由我执笔,工作松闲时,我就背个背包,四处行走。一天,我独自来到了旅顺口,在日俄战争的遗址,在日将乃木竖立着冲天宝剑的墓碑前,呆呆地坐了一整天,那一天,我的每个细胞里都体会着深深的屈辱。
于是,革命党来了,孙中山来了,五四运动来了,新文化运动来了,救国图存首先要唤醒民众,唤醒民众首先要打倒孔家店!为什么?只因为儒家的君臣父子,三纲五常的封建顺服礼教把国人治理成麻木不仁的活死人,这些活死人在亲眼看着自己和同胞被强行宰杀时,不仅面无表情不知反抗,还抢上前去用馒头蘸着他们的鲜血来吃。有人会说这是对儒教的误解,是革命党造反的借口,但是,你不能不承认儒家礼教里有多少令人作呕的吃人的东西,不能不承认当年的孔家店代表的是极度的黑暗和落后,而那些陈独秀胡适之鲁迅们给黑暗的天空带来了一丝光明。
100年的千辛万苦,中国独立完整了,走到了今天,人民觉醒了,国家强大了,不管经历了多少的罪恶,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不管人们是否喜欢或厌恶共产党,将来的史书上只会这样记载,在它的统治下,中国自1000年前的大唐盛世后,第二次在实力上走向强大。
听起来好像不合逻辑,一个强大国度的统治者反而再没有本事管理自己的国民,没有本事束缚人们膨胀无际的贪婪欲望,没有本事告诉大家什么是礼义廉耻,不管政府推行什么样的精神文明建设,老百姓都嗤之以鼻。最后,他们只好把自己曾经打烂的,认为是腐朽的孔家殿堂的碎片,乖乖从废墟里一块块地拾起,重新建好并带头膜拜。现在的孔家店代表的是中华文明的传统,是文化素质的高尚,是瑰宝,是进步,是好。
同样的东西,为什么彼时是糟粕而此时又是金玉呢?这个问题用一句话回答就可以:因为儒家思想的本质是为统治者在管理社会民众意识层面建立的一套完整的体系。这套体系牵扯到各个层面,有效地制约着人们的行为规范,控制着人们的思念,这些固定的的传统观念自动地把人们的欲望和行为限制在一定的范畴之内,以致达到人们之间的和平相处和彼此容忍,变成顺民,从而使得统治者易于统治。中国统一后的历史上,独尊儒术,世世代代,这些观念种子的承传,已成为像基因一样,流动在历代中国人的血液里。
砸烂孔家店建立更好更新的意识形态是共产党政府的诉求,然而没想到,旧的砸烂了,新的却竖不起来,竖不起的原因不仅是这种大智慧万古难寻,而且还归结于自身不能清明,和理论在实践里的不可行性。当今社会物欲横流,糜烂浮华,人们无廉耻到了像要亡国的前夜……。统治者突然惊悟,怎么如此愚蠢呢?过去砸烂孔家店时因为自己是反对派,而今天角色早已对调,自己坐的是统治者的位子,为何不请出圣人孔老夫子,这么顺理成章而又行之有效的定邦之举为何现在才想到呢!
于是就有了在天安门前竖起的孔子塑像,逻辑上推论估计就是这样。
我对立塑像没有什么反对或赞同的意见,只是觉得有点好笑,统治者们在尝试不同的方法巩固政权是很正常的。不过在对待儒家体系上的利弊,我保有自己的认知,不会因为政府的褒贬而尾随其后。另外,再诚实一下儿,当我看到那些旧习俗卷土重来时,比如赵本山郭德刚们让弟子跪拜,男人的三妻四妾等,都令我觉得想吐。我不得不担忧,最先在民间堂而皇之回归的所谓中华文化的瑰宝,就是这些恶心的东东。
我还想提醒的是,时代不同了,中国国民不再生活在封建闭塞的农业社会,民众人权意识的觉醒,西方文明的侵入,人们要求社会的基本公平和民主,那种单纯的顺从,君臣父子,男尊女卑的强制时代已一去不复返,如果当局不意识到这一点,不懂得法律和精神控制的差别和合法性,那搬出孔子也还是不能救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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