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车祸 (7) |
送交者: 心言 2004年10月28日07:27:43 于 [茗香茶语] 发送悄悄话 |
九 我和公公很早来到殡仪馆,阿丰的遗体已经放在前面了,我急忙走过去查看,见整容师的确费了一番苦心把阿丰打扮得很好。这就是我心爱的人啊,还是那身西装,还是那条领带。两年前婚礼的情形不禁又出现在我眼前,那天阿丰的几个同学把一颗樱桃吊起来让我俩吃,吊樱桃的线断了,阿丰急忙去接,结果樱桃落在领带上留下一斑红迹。阿丰高长的身躯躺在棺木里显得很安详,好像睡着了,只是嘴角上露出一丝些微的痛苦,不留心就不会轻易发现。他的脸在头顶柔和的灯光下显得很暖和,我想化妆师一定是给他打了底油的,再看不到在停尸房霜冻的痕迹,只是看上去比平常略微大些。我低头轻轻弯下身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唇边顿时感到彻骨的寒意。我刚悄悄把那条项链放到他胸前口袋里直起身,见公公正在一旁看着我。公公全身都在颤抖,脸上挂满泪花,却压抑住自己不哭出声音来。阿丰啊,你就这样撇下爱你的人们去了吗? 阿丰的大学同学们也来了。他们或乘灰狗长途汽车或自己开车,昨晚就都到齐了。他们默默把花篮花圈摆在阿丰周围,用眼睛示意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公司的同事,莉莎瑞克等都先后进来了。 诺尔曼夫妇和系主任也来了,“最新指示”在一旁陪着,显然他的热心得到系主任和诺尔曼的赏识,从他们进来时的神态就可以看出来。 殡仪馆的琴师坐到棺木后一间半截墙的小物里,轻声按一下琴键,示意一切就绪。
“王为昨天就说好了会派人站在路口,人应该来了呀。”陈津也很急。 我从殡仪馆前的开阔地向远处望去不见像有人站那指示路线的样子,只好对他俩说:“你们开车朝前迎迎大家吧。见到有人来就带他们过来。”随后又进殡仪馆办公室打电话,经理告诉我说:“刚才牧师来过电话,他们走丢了,再有十五分钟应该没有问题。” 十多分钟后牧师带着几个教友出现了,见面就抱怨方向难找,几个教友严峻的神态显得有些傲慢,我猜可能还是因为我们把他们抛开自己搞葬礼心里埋怨。牧师把我拉到一边递上一张支票,告诉我是教会收到的捐款:共二百七十二美元。 稍后陈津和何蕾领着几个学生到了。他俩大喊路上根本就没人指示路线,让大家进来就又跑走接人去了。 我和公公商量几句觉得可以开始了。系主任首先介绍阿丰入学以来的情况,称赞他是自系里招收中国留学生以来最好的学生之一,大家都对突然的事故感到悲伤。他宣布系里已经决定按预定计划授予阿丰博士学位,并代表全体教职工对我捐款表示感谢。接下来由诺尔曼做悼词式的纪念讲话。 与系主任比起来,诺尔曼的讲述就没有那么从容了。他哽咽着从每个细节小事回忆阿丰,让阿丰又鲜活出现在大家眼前。现场逐渐由深沉的低泣演变成一片哭声。 公公上的悼唁是由何蕾翻译的。他颤微微走上台去的时候,我头就像被雷击一样。老人来时根本没有想到等待他的会是儿子的离去,让他怎么接受这个惨剧啊?公公显得异常平静,他首先感谢学校和诺尔曼如期授予阿丰博士学位,接着感谢在场的所有人。接着他突然话题一转说:“我早就和安娜讲过了,我作为父亲来为儿子的离去送行,就是今世最大的哀伤。但是这里的同学们和教会的牧师和教友们给我的帮助也是最大的安慰。我来后才知道大陆华人一直没有互助团体,希望你们能够早日建立起来,大家互助互爱,这就是我们在国内父母的最大希望。也希望华人教会能够不孚众望,如果像我这样的一般人都以为教会是做善事的,今后就多做些吧。我这里特别要提到安娜,她对阿丰的一片深情我都见到了,我的悲伤还远比不上她的哀痛。她今后就是我的女儿了,希望大家多帮助她度过这个难关,让她以后活得轻松些。” 我心里一震,看来我近来听到的流言公公也听到了,难怪他要急忙料理阿丰的葬礼,而且今天显得这么平静。哦,我的父亲! 阿丰的悼念活动刚结束,大家正要拉椅子围成圈再聊一下,跟着牧师来的几个基督徒却围到阿丰身边的花篮旁,一个大声说:“哇,好美的花呀!” 我过去见过教会的追思礼拜,结束后一般丧葬家人只留下花圈,把花篮都分给参加的人。这时便转脸对他们说:“我只把花圈带回去,有哪个花篮好你们自己拿吧。”不料话音刚落两个基督徒的手同时抓住诺尔曼夫妇带来的那只花篮。诺尔曼神情严重地走上前把上面的信封扯下来交给我,他的脸色可能让那两人觉得难堪了,却僵持在那里,谁也不肯把手松开。系主任轻微摇下头走了出去,不久就提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花篮进来放在阿丰身前,过来和我和公公握手告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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