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能夠承受”----倫敦精神
原作：娜娜

七月七日星期四，倫敦四處驚爆，遭到恐怖襲擊。在第一時間裡，各媒
體爭先報導，這次左右一詞：英國不是個膽怯的民族。二戰大轟炸（London
Blitz)時期的倫敦精神，又一次被人們推出，我們又一次聽到倫敦人說
“我們能夠承受”。

一九四○年，歐洲半壁歸順第三帝國，英國成了最後的、自由的孤島，
英吉利海峽變為反法西斯戰爭的第一線。那是一個秋初陽光燦爛、溫暖
和熙的午後，在六百一十七架戰鬥機的掩護下，三百四十八架德國轟炸
機開始了針對英國港口的破壞。天空如此的晴朗，投彈手能清楚看到地
面的情況，他們除了攻擊預定目標，還向最有殺傷效果的民房和人群處
俯衝，一共丟下三百三十七噸炸彈。四百四十八名倫敦人喪生。

當晚，全國英軍收到了暗號“Cromwell”，城鄉的教堂響起了鐘聲，意
味着：德國的大舉進攻開始了。從這天（九月七日）起，到四一年五月
十一日八個月中，希特勒企圖摧毀英人的意志，與德媾和，再轉手消滅
蘇聯，開始了對英南部倫敦地區多達五十七天的狂轟濫炸。那慘重於五
十七個當代美國的九一一，慘重於五十七個當代英國的星期四事件：百
分之四十的房屋毀壞，三百萬人口的倫敦，一百四十萬人無家可歸，二
百二十五萬人在防空洞避難，兩萬人遇難，包括八百名消防員。

九七襲擊第二天，兩百架轟炸機攻擊倫敦的電廠和鐵路。下午，丘吉爾到
倫敦西區的避難中心，那帶街坊中前一晚死了四十多人。“你來得正好，
溫尼”，人們圍上他，對他說：“我們就知道你會來。我們能承受。”。“
(We can take it)

倫敦精神在死亡中誕生。

美國ＮＢＣ駐倫敦的記者John MaVANNE，在外出路上遇到第一次空襲被困，
戰火間歇時，他走去路邊的公用電話。看到電話亭已經殘缺不全，覺得一
定沒戲了。沒想到，他很快就撥通了，只是不能把找的零錢從下面的小口
中掏出－－－－裡面塞滿了碎玻璃。後來，他以為不得不走路回家，半路
上遇到出租車，並且在小酒館裡討到一杯威斯忌……

一次，羅斯福的私人特使亨利－霍普金斯與英王喬治六世在白金漢宮共進
午餐正要開始時，空襲警報響起來了。午餐不中斷的進行，直到咖啡和甜
點，又一陣鈴響，國王說，這下，恐怕我們要去防空洞了。在防空洞裡，
談話繼續。

十月十四日，希特勒對他的意大利盟友說：“讓不列顛去宣稱他們的理
想吧，我要把倫敦變恐怖的地獄。”“讓我們等兩三個月看，即使我不
能動搖他們，也讓他們所有的工業蕩然無存！”就在那天的午飯時分，
倫敦西區開演日場的莎士比亞劇作。化裝間毀了，演員在舞台上換裝，
接演下半場。第二天的報紙頭條：莎士比亞戰勝希特勒。

世界歷史上從來沒有一個城市遭受過如此規模的炮火攻擊；倫敦城裡沒
人有過如此恐怖的閱歷；沒人知道對隨時都是生死存亡的關頭應做出何
種反應，也沒人奢望自己能活着走出戰爭。除非瘋人院裡的人，才會對
眼前的場景無動於衷。親身經歷了大轟炸全程的ＪＯＨＮ詳細記下當時
的心態：每個人都害怕，大家都知道這種平靜是表面的假象。重要的是，
我們都不把恐懼表現出來。不用自己的悲傷情緒去感染別人。危險降臨，
大家同在一條船上，任何不劃漿的人，就是廢物。面對無法抵禦的、從
天而降的災難，我們一無所有，卻產生出一種群體心理和勇氣。我們三
百萬人，每天都更善意地相對，更柔和地與朋友道別，更緊地把親人攬
入懷中，因為說不定或許沒有明天了……我們要相互表示我
們是人類同胞，共享患難，我們以做倫敦人為榮。我們也知道世界在看
着我們，我們的尊嚴和行為，將獲具有共同之處人們的理解，他們也將
以我們為榮。

八個月過去了，在平民承受空襲的同時，英皇家空軍竭盡全力攔擊和反
轟炸。沒有一個納粹士兵的腳踏上英國的領土。一九四一年五月八日，
英方雷達成功地干擾了德國空軍的訊號，把轟炸機引到遠離工廠區的野
地里。但在Clydeside仍有五十七人死亡。丘吉爾在下院說：“我覺得
我們每日每時都在為生存搏鬥，但是相信我，希特勒也有他自己的麻煩。”
兩天之後，在進行了空前劇烈的空襲後，倫敦大轟炸結束了。德國法西
斯放棄了征服英國，改向共同瓜分了波蘭的斯大林進攻。英國人選
擇了和法國人保護凡爾塞宮不同的方式，保衛了聖保羅大教堂－－－－－
它在戰火中雖受創卻浩然挺立，大不列顛的國魂！

在德意日結成聯盟，法國乞和，蘇聯漁利，美國未公開參戰的局勢下，
戰爭這一階段雙方的較斗，不只決定英國的命運，還關聯美國的前途，
人類的走向。如果英國淪陷，怎來Ｄ－ＤＡＹ的大反攻？面對專制政
權的重圍，美國可能免於殘害？自由民主的旗幟能夠打多久？英國本
土不過244，082平方公里，比日本還小三分之一，比廣西僅大八千平
方公里。幸有那小島上的皇家空軍和人民贏得了丘相所說的“最
光輝的歲月”，使今人不必作回答上述問題了。

今天，倫敦紀念二戰結束六十周年，女王說：二戰的一代人為後世樹
立了榜樣，“這些榜樣和回憶將在年輕一代中保持鮮活，變成為這個枝
節橫生的世界裡維持和平的努力。”

紀念儀式上，一百萬朵紅色的鮮花由天撒落，倫敦精神紛揚……

娜娜首發於獨立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