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上看到兩個亞裔18歲的大學新生偷拍並廣播同學的臥室隱私導致同學自殺,心裡十分堵得慌,即氣憤又痛心。兩個惡作劇的小孩可惡可悲。
說到偷拍直播,讓我想起多年前看的電影《American pie》。那個青春期性慾和性好奇都出奇強烈的高中生不小心將自己在臥室里的狼狽相廣播到網上,第二天到學校成了大家的笑料還不知怎麼回事。喜劇電影裡的人都十分大條,無論多丟人,鏡頭一切,沒人關心之後會怎樣,一笑了之,不了了之。
如果說這是個中國的電影,我根本不把這種搞笑的故事當真。現實中的偷拍,比如當年台灣那個年輕的女政客被偷拍,對當事人是極大的羞辱和傷害,對操作者而言就是牢獄之災。以我的常識,類似的事發生在一些個性強的人身上,很容易被認作奇恥大辱,激憤之下,輕則抑鬱或狂躁,重則不是殺人就是自殺。可是這個電影是講的是American pie,老實講我還真搞不清美國的高中生是不是和電影裡的那些小孩一樣單純莽撞,羞恥感的閾值很低。
回到這個現實的悲劇上,我忍不住想這兩個惡作劇的孩子是不是也誤以為同學和電影裡的高中生一樣缺少羞恥感不怕被傷害呢?我不覺得兩個小孩是出於什麼宗教性的道德正義感而對同學的性取向進行曝光,但是他們惡作劇的心理動機到底是什麼呢?模仿電影裡的情節,做點出格的事情博人眼球?顛覆亞裔孩子刻板膽怯書呆子形象?他們難道認為American pie 是生活中真正能消受的pie嗎?以為生活中的惡作劇會象喜劇片裡的笑料,只有搞笑沒有傷害,只有搞笑沒有後遺症嗎?
這三個孩子的悲劇讓我忍不住想,是不是我們移民的孩子是透過一層更扭曲的哈哈鏡對社會和人性進行認知的?搞不清虛擬和現實的界限?因為電影世界裡搞怪無底線,以為真實世界裡搞怪也無底線?
什麼是真實?什麼是客觀?什麼又是主觀認知?這是很深刻的哲學問題。我們對這個世界的感知多少都被主觀因素扭曲了一下,人心就是一面哈哈鏡,我們文化上的隔膜就像一面扭曲度更大的哈哈鏡,透過這層層哈哈鏡看世界,人很難知道自己感知的這個世界那些是極度扭曲的,哪些是輕度扭曲的,哪是真實,哪是虛幻。我們成年人用知識用經驗用歷史用常識來矯正,涉世不深的無知青少年該怎麼辦呢?
而第一代移民的孩子,無可避免,開始是透過一層層更誇張的哈哈鏡看他們生於茲養於茲的國家和社會的,而且也是透過這比較誇張的哈哈鏡反過來看自己的父母和父母的社會性的。如果鏡子中除了現實的投射,還投射有電影媒體書本遊戲網絡偏見閒話等等更廣闊的內容,孩子很可能搞不清現實和虛幻的界限,從而行為認知都出現比較大的偏差,這是我們華人父母無法迴避的現實。
舉一個我的小觀察。第一代移民的孩子多處在雙語環境,英文主要是從學校同學閱讀電視等外部環境中學的。結果我發現了一個現象,在華人小一點的孩子身上更明顯:華人孩子講英文時會有些做作,無論發音還是肢體語言,而同齡的美國孩子,相對來說更從容自然。其實這不奇怪,美國孩子的言談舉止更多的是模仿生活中的父母,該怎樣就怎樣,而華人孩子的英文更多的是從課堂上一本正經的老師,或者電視動畫片裡人物學來,所以初始階段容易帶上老師課堂上或者卡通人物講話時誇張的神態和口氣。
因為這個觀察,讓我驚見電影電視網絡對我們移民的孩子更誇張的影響力。我總提醒自己的小孩,電視可以看,但是要記住這不是真實的生活!生活不是這樣戲劇誇張,生活中你不可以也不必要這樣誇張地講話,伴隨着這麼多聳肩擠眼弄眉扭腰等等的肢體語言,生活不是演戲,我這樣扭來動去地講中文叫你吃飯是不是很奇怪?這樣扭來動去抑揚頓挫地用英文叫人吃飯也是有些奇怪的,這是一種常識性的感覺。
應該怎麼辦?我沒什麼經驗,我也還在和孩子一起成長。不過我是比較堅信,東方西方,古代現代,人性和社會的共通之處。所以個人以為不用上升到太大的道德層面,只是拋開表象觀察本質,幫助孩子用人性,歷史和社會的常識還原被哈哈鏡扭曲了的自己,家人和社會的投影。
要說起來好像也不複雜,最起碼:己若不欲,勿施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