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情愛史---原始的激情

蕾伊·唐娜希爾 著

（台灣）李意馬 譯

1．史前篇

人之異於禽獸者幾希

17世紀，英國的兩位學者根據舊約聖經的記載推算出，在公元前4004年10月23日的早上9點鍾，上帝照他的形象創造了人類。當時的人認為聖經乃是真理，當然樂於接受這兩位學者的推算，最少他們把創世紀的正確時刻“解決”了。

大約兩百年後，達爾文（Charles Darwin)出版他的《物種起源》一書，發表了當時科學界討論已久、但一般大家仍茫然未知的新觀念。該書討論的“物種”以植物及動物為對象，並未涉及到人，但它的邏輯推演則是不可避免的，因為人類不可能是憑空創造出來的；人就象世界上其它物種一樣，是由較低等的生命演進而來的。l871年出版的《人類的誕生》進一步指出人類的遠祖是屬於類人猿的多毛、四足皆可做受用的的動物。事實上，達爾文所指的就是“猿”。

據說當時英國烏斯特區的主教的太太曾說：“讓我們希望那不是真的，即使是真的，也讓我們祈禱不要有太多的人知道。”

可惜這位主教太太的願望沒有實現，“人類是猿猴變的”這個說法到目前已是舉世皆知。猿類又如何變成人類呢？目前的講法是大約在140萬到200萬年前，有一種真猿的後代從同一族系裡產生三個不同的分支，其中一支進化為大猩猩、黑猩猩及蘇門答臘猿的祖先，另一支演變成類似狒狒的類人猿，第三支則進化為人類直接的始祖Ramapithecus（臘瑪古猿）。

又經過了兒十萬年，Ramapithecus從樹上下到地面來生活，除了吃水果和蔬菜外，開始吃肉。肉類供給他額外的蛋白質。這可能加速他的進化。後來他又發現用兩隻腳走路，空下的兩隻手向敵人投擲石頭，比用四隻腳走路有用得多，結果使人類進化成直立的兩足動物。

從性的立場來看，上述的演化導致人類性行為上的第一次大革命，直立的姿勢迫使人類重新號慮靈長類傳統的性交姿勢，同時也以不同的觀點來評斷什麼叫作“美”。

靈長類的性交姿勢通常是雌性翹起臀部，雄性由後插入，性交成為短暫、殘暴、達成生殖目的的行為。兩性面對面的性交姿勢，舉凡肌肉、神經末梢、敏感的組織、插入的角度等，都能有較敏感的反應，而非人類的靈長類（最少是雌性）則不可能有這種經驗。有人更進一步指出，其他靈長類所缺少而為人類所獨有的女性性高潮，就是這種新的性交姿勢所帶來的。對人類來說，性除了達成本能的生殖目的外，更成為快樂的來源，這可說是托進化之賜。

當面對面的性交姿勢被普遍採用後，同時還產生了其他一些變化。早期的人類可能已脫盡絕大多數的體毛，但他們發現為了減少性交時的磨擦，可能還要“長出一些來”。在器官構造上，新的性交姿勢導致了英國遺傳學家達靈頓(C．D．Darlington)所說的：“今日各民族及個人生殖器構造上的多樣性”，卡拉哈里地區的黑人即是一個典型的例子。當地女黑人的陰阜異乎尋常的大，結果為了配合，該族男人的陰莖幾乎都成扁平形的，而成為鄰近部落歷久不衰的談笑話題。

也有人指出，面對面的性交姿勢使得女人遭受其他雌性靈長類在生理學上不可能的噩運——強奸，在生命世界裡，只有某一種蜘蛛和男人能在違反（雌）女性的意願下完成性交。

在人類沿襲靈長類傳統的性交姿勢時，男人只能看到他性伴侶的背面，女性豐滿而渾圓的臀部成為他美感滿足的主要對象；而女人則“一無所視”。但當性交姿勢改變成面對面時，男人對臀部的熱情就慢慢轉移到富有彈性的乳房和腹部上面去。而臉部也開始顯出它的重要性，成為兩性審美的共同標准之一。

目前我們對“人類”(homo sapiens）的早期生活所知非常有限，因為直到公元前3000年，人類才有文宇的記錄；在此之前的生活只能靠有限的考古學發現及目前仍然存在的少數原始民族七拼八湊而成。我們對5萬至10萬年前存在的人類，根據挖掘出來的器具、骨骸、生活地區殘留的遺跡所下的推論，就好象流沙上的樓閣般。至於當時人類的私人生活，更令人無法想象，我們僅知他們已發展出某種宗教及人道的信念，能照顧病人和老人，並埋葬死者。史前人類的性生活仍是一個謎，而且很可能是個永遠的謎。

但所有的歷史都是一種結果，任何事情的發生都與過去有某種相關性。現代人類的性生活及家庭生活是早期人類性生活及家庭生活的產物，而早期人類的性生活及家庭生活則是更遙遠以前——50萬年前、5百萬年前、甚至1500百萬年前人類遠祖生活的產物。在沒有肯定的答案下，換個角度，去看看和人類祖先最類似的類人猿，它們的問題不僅有趣，而且可為我們帶來不少的啟示。

在我們的祖先尚未演化成人類的前期，他們發現了可以利用舌頭。打獵和製造工具均屬於社會技能，為了達成目的，他們必須有比靈長類更復雜的溝通方式，而舌頭剛好可以派上用場。在類人猿中，長臂猿是較“多嘴”的，但它們也只能發出非常有限的聲音，每一種聲音都有特殊的含意，其中一種聲音和早期人類的某種處境最是切近，它要傳達的訊息是：“離我太太遠一點！”

在類人猿中，可能只有長臂猿需要使用這種表達方式，因為跖疣長臂猿有“太太”，其他靈長類都是以雜交的方式群居，其中雖有一性統馭另一性的現象，但卻沒有“伴侶鎖鏈”。譬如雌黑猩猩在短時間內和數隻雄黑猩猩交配，但和其中任何一隻都不會產生特殊的難分難解的關係。

長臂猿這種一夫一妻的習性通常被視為它（雌性）不受發情周期的限制所致，其他雌性的靈長類，只在排卵期前後幾天，也就是受孕最高的時段里，才會接受“性”。長臂猿經常和人類一樣，在所有時刻都能接受“性”。因此，雄長臂猿經常只要選擇一個伴侶，即能滿足它的性需求。我們假設它只需要一個伴侶也許更加真實。因為若和大猩猩、黑猩猩、狒狒等在雌性發情期時，為了滿足對方需要，而使雄性應接不暇、疲於奔命的情況比較，長臂猿的一夫一妻制顯然要悠閒自在得多。

和達爾文同代的海克爾（Ernest Heckal)，首先提出長臂猿和人類最接近的觀點，這個觀點很投合西方歷史學家之所好，因為早期人類若建立了類似長臂猿的家庭生活，那和我們的現代家庭就很相象了。父親、母親和孩子住在一起，孩子長大後離開家（或者被趕出去），又建立屬於自己的家庭。但這個論點有個致命傷，即在人類有記載的5000年歷史里，絕大多數時刻一夫多妻或一妻多夫制都要比一夫一妻制來得更普遍。

雜交的黑猩猩乍看之下，似乎較不夠格作為人類的近親，但最近對染色體和血液蛋白的研究，已使它的呼聲大為提高。智力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長臂猿是今日所有類人猿中智力最差的，而黑猩猩在1400萬年的進化過程中，則能使用簡單的工具，譬如將樹葉弄皺成海綿狀，去吸取岩壁隙縫中的水，以樹枝去探查窩內的螞蟻等；也能丟石頭或樹枝來防衛自己，捕殺羚羊或猴子來作為食物，它能夠站立，有時還能直着身子走路。今天的黑猩猩，其舉止很象當年人類的始祖Ramapithecus。

如果早期人類的家庭也象黑猩猩的話，那隨後必定發生過一次重大的生物學改變，人類女性的月經周期慢慢取代了靈長類的發情周期。這種轉變是否為一夫一妻制的必須條件目前仍有爭論，雖然人類學家將一夫一妻制與缺乏發情周期視為同等，但遺傳學家卻不以為然。

達爾文曾說，生命的主要競爭乃是生存與生殖的競爭。他的精神繼承人——今日的社會生物學家則說，參與這項競爭的不是人，而是基因。根據他們的說法，人類目前很多不可解釋的行為和態度，都是被為了種族繁衍的基因所左右的。在舊石器時代人類生活條件非常差的日子裡，男女雙方必須合作，以維持生存，結果就產生了一夫一妻制——不管祖先過去的習慣為何。而當生活條件較有利時，也就是小孩在母親單獨照顧下即能生存時，男人就又出現了雜交的傾向，因為到處播種正符合他基因的旨趣。

為了保種繁衍，人類的本能有時候傾向於一夫一妻制，有時候又傾向於一夫多妻（或一妻多夫）制，但基因並非唯一的決定因素。最合理的假設也許是人類的祖先原先象他的近親黑猩猩，是屬於雜交的，但當“人的本性”——遺傳與環境的綜合產物——開始形成時，生活方式也隨之改變。在有記錄歷史的大部分時代里，“人的本性”使個人在生活不定時易於攀附他人（一夫一妻），在條件改善時又開始顯得外向。因為早期人類的生活條件在好壞之間起伏不定，他們也就象鐘擺，一般在“近似雜交”與“近似一夫一妻制”間緩慢地來回擺動，而且過雜交生活的可能是女人，而不是男人，因為在當時女人的人數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