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情愛史---原始的激情

蕾伊·唐娜希爾 著

（台灣）李意馬 譯

男神與女神的戰爭

人類的生命短暫，但原始人類卻創造了“神”，他們將所看到的天空、海洋、太陽、月亮、雲、雨、土壤等都加以“擬人化”，這些擬人化的神有名字、職業、人格、甚至還有各種怪癖。事實上，這些神就和創造他們的原始人一樣生活着，他們的一切正反映原始人類對宇宙人生的看法。

但神的“地位”經常需視崇拜他的人的“地位”而定，在新石器時代的部落開始集結成鄉鎮、城市的時候，人的地位依部族的勢力而起落，他們所崇拜的神的行情也跟着變動。最有勢力的部落，他們所崇拜的神變成至高無上的神，其下再“安插”一些勢力中等部落原先所崇拜的神，而勢力最弱的部落，他們的神被取代而消失了。在漫長的新石器時代，我們有理由相信，各部落所崇拜的神隨着他們崇拜者的往來，而彼此“攀上關係”，並且調整地位，而在“萬神殿” 里找到合適的位置。

在社會重組過程中，這種“政治手法”以乎是必然會發生的，諸神的會合及地位的調整使他們原先的意義（或崇拜他的人的看法）變得模糊，甚至受到扭曲，現代人恐怕已難以了解這些神最初的涵意。

原始人類不僅創造了眾神，而且他們編了神話，在早期的宗教里有很多這類的故事，其中有些與真實事件如洪水、戰爭等有關，有些則是早期人類對不可知事物的解釋。在全世界的很多宗教信仰里，有兩個神話普遍存在且顯得相當突出，它們是“創世神話”(creation myth）及“復活神話” (resurlection myth）。

我們很難說這兩個神話哪個的年代較為久遠，但到後來，解釋大地、天空、人類、野獸、鳥、魚等如何產生的“創世神話”似乎較為打獵及游牧民族所重視；而解釋隨着季節而死亡，冬盡春來表示大地復蘇的“復活神話”則較為農業民族所關注。

這些神話顯然從很早很早以前就流傳下來，在有籍可尋的頭3000年人類歷史中，美索不達米亞、埃及、印度西北部的農業民族，有時生活得相當平靜，但有時則受到游牧民族的侵入。這些游牧民族由男性領導，且有以男性為中心的宗教信仰；游牧的生活方式使他們顯得較強壯而靈敏，在侵入農業社會定居下來後，他們的神話及信仰很快在既存的社會結構里占有一席之地，有時候還凌乎其上，取代了農業民族的信仰。總之，在漫長的歲月里，他們使農業社會的神話及信仰從內部起了變化，而逐漸增加對男性角色的強調。

目前所知最早的“創世神話”是蘇美爾人（Sumer）留傳下來的，但只剩下片段的故事。在原來的傳說里，女神Nammu——也就是“海之神”創造了宇宙，她獨力（無人幫助）“生”下了天空、大地及其間的萬物。後來蘇美爾人受到三批游牧民族的入侵，蘇美爾人“創世神話”的架構雖然還是保存着，但女神Nammu的角色則被“顯著地沖淡”，她的名字變成Tianat，只代表“鹹水之海”，而另外出現了一位代表“甜水之海”的男神APsu，女神Tiamat在男神APsu的“幫助”下，生下了眾神，但同時也生下了一群惡魔、蠍人及半人半馬的怪物。後來，英勇的男神Marduk在雷電、暴風雨及烈火的協助下，追殺女神Tiamat，將她象甲魚一般肢解，推起她的上半身成為天空。

在這個“修訂”過的神話里，男神從女神手中篡奪了“創世”的功勞，此時期，美索不達米亞地區的蘇美爾人已為巴比倫人所取代，入侵的游牧民族定居後，逐漸強調男性的角色，女神Tiainat的重要性逐漸消失。而男神Maiduk一下子上升為第三高位的大神，這是因為Marduk是巴比倫的正神，只要巴比倫的國勢強壯，他們的國王漢摩拉比（Hammurabi)希望這樣，就可以做這種安排。

事實上，絕大多數的早期神話，就象這樣經常基於“政治”理由而擴充或者修訂，男神和女神也經常互換角色及關係。這些神話所反映的主要是各民族勢力的消長及妥協。本來由女神當家做主，象徵雛型農業社會信仰的神話逐漸失去勢力，在現存的“創世神話”里，最常見的是由一個大地男神與天空女神“結合”，這可以說是游牧與農耕信仰間的妥協。但有更多的神話（也許己經過修訂）認為，宇宙是由一位男神或男人獨力完成的，譬如在印度的神話里，宇宙是由太古時代的一位男神Purusa,犧牲其肉體而變成的。在中國的神話里，開天闢地的亦是男神——盤古。他死後，左眼變成太陽，右眼變成月亮，四肢五體成了四極五嶽，血液奔騰為江河，筋脈穿行為地理，肌肉變成豐饒的沃土，身上爬來爬去的小蟲變成了人類。

在希伯來神話里，耶和華（亦是男神）更是神奇，單憑几句話的魔力，就從混沌中創造了這個世界。

“復活神話”似乎也好不到那裡，在女人還被視為是唯一的“孩子製造者”及“土壤耕耘者”時，女神包辦了“創世”與“復活”的偉大任務，但隨着游牧民族入侵所帶來的男權高漲，女神連她最後的一個地盤——生殖——也喪失了。在蘇美爾人最早的“復活神話”里女神Inanna職司萬物繁衍的偉大工作，在她有一次離開大地而到地底做短暫的居留時，地面變成一片荒瘠，萬物不生，直到她再回到地面上時，大地才再度欣欣向榮。

但在近東地區，除了這個最早的蘇美爾人神話外，其他如巴比倫、埃及、希伯來的神話，都沒有任何女神能擁有這種至高無上的權力。在萬神殿里，固然有地位重要的女神，如巴比倫的Ishtar、卡南的Anath、埃及的Isis等，雖也都是與復活和生殖有關的女神，但她們都附屬於她們的丈夫或哥哥。這些女神的丈夫或哥哥才是真正的“生殖”神祗，當這些男神離開時才會造成大地的荒瘠。

我們相信，在早期的人類社會裡，即有“男權”與“女權”之爭。時至今日，我們已無法確知當日男女兩性間爭戰的實況，但從流傳下來的神話及其演變里，我們可以看到當時男權與女權消長的梗概。我們也有理由相信，在新石器時代初期，身為“孩子生育者”及“土壤耕耘者”的女性是具有較高地位的。這種地位可能反映在一個擁有萬能權力的女性神祗身上。但隨着社會結構的變遷，畜牧的發達，男權逐漸抬頭，再加上男人發現白己在生殖中所扮演的角色後，女人及其背後的女神遂受到了貶抑。不過，今天我們從某些未經重大竄改的神話里，仍可看到女權曾經輝煌過的遺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