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2日上海交通大學網站主頁上的頭條新聞“對漢芯事件的處理”，一下子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其實就事件本身而言，從深喉爆料的一月份開始，我想所有的人都馬上會有意識：漢芯肯定有問題。這是多年以來大家已經形成的經驗了，國家的科研出了太多的問題，所以漢芯一點問題沒有是不可能的。只是是否如深喉所說的那樣荒唐？這個很多人都有疑惑，覺得不至於吧。然而，真相大白於天下，善良的人們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just so!

百年交大，遭受重創！

平心而論，上海交大這幾年的發展，有目共睹，這也是不爭的事實，不能因為漢芯而被完全抹殺掉。因此思考漢芯的教訓和未來的對策，必須把漢芯放到更大的層面去考慮。整理整個漢芯事件的思路，我自己的感覺，需要從985計劃，教育部規劃建設一批“世界一流大學”開始。

高校大擴招以及清北和其他數十所高校獲得了國家巨額撥款，希望使整個國家的科研上一個大台階，漢芯的痛苦種子，在那個時刻就被播撒下來了。那個時代，也被稱為“高等教育大躍進”，無論如何解釋，其實我們都可以看到，教育和科研，為了不切實際的目標和發展速度，確實存在很多不合理的做法在裡面，確實造成了很多意料不到的後果。漢芯，只不過是冰山漏出來的一個角。

從漢芯事件，我們可以發現那些問題呢？

首先，就是評價機制的問題。前一段其美上沸沸揚揚地討論“一流本科二流碩士三流博士”問題，名校博士學位拿到手，還不行！還得看本科讀的是什麼學校，如果是三流的，那麼對不起，起碼南大、東南大學、東北大學、吉林大學，是斷然拒絕的。為什麼，因為，三本的學生無論怎樣，一定比一流名校本科出來的差。這個出身決定論進一步發展，那就是海龜遠強於土鱉。陳進這個德州大學奧斯丁的洋博士，註定一回國就站在神壇上了。很自然的，就不會有人注意，陳進本身並不是搞IC設計的博士，他是搞測試出來的。因此當然不會有人提出Mr chen到底是否合適一下子從門外漢直接就把握那麼多的課題經費的問題了。一個國產的最專業的博士，可能會馬上就申請下來這樣大的課題嗎？即使他真有這個能力，也不行！因為不放心。給海龜就放心。因為他是海龜。殊不知！確實洋博總體優於土博，名校畢業生總體優於普通學校畢業生，但是這個問題不能夠絕對化！評價一個人是否適合某項工作，學歷要看，畢業學校要看，但不能因為這些把一個人一貶到底，或者一抬到天，都不可取!還是具體問題去具體分析，多做考核，多方面評價，才能人盡其善。

其次，就是大家慣常所說的“學術浮躁”，要指標，要國際一流水平，最好國際領先！學術研究上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申請項目時候，大吹得大利，小吹得小利，不吹就什麼也得不到。陳進可能就深諳此道，或者說從最初的失敗總結出了教訓。而且那麼多的錢給你了，各方面都會催他出成果，於是漢芯一號、漢芯二號一直做下去，終至不可收拾。中國的科技狀況落後，這是基本國情，有關方面很着急，希望迅速改變落後局面，這也是好的願望，但是希望不能代替實際狀況，科技的發展，還是要一步一步來，不能一哄而上，拔苗助長。我自己想，如果國內的科研環境是一個允許一個學人以合理的方式和時間成長的話，那麼陳進也有可能循規蹈矩，專業基礎可以花時間打牢實，並非做過IC測試就一定只能做測試不能搞開發的。沒準一段時間以後，真的弄出來漢芯也說不定。但是現在沒有這個機會了。俱往矣！不多說了。

其三，資源配置。從漢芯提出來，到今天的敗落，不過短短幾年，有關漢芯上上下下批了30多個項目，總投資1個多億。即使漢芯確實沒有造假，這樣大規模的集中的投入也顯得不可理喻。國家自然科學基金一年才多少錢？即使是國家自然科學基金，也是絕大多數都投到名校和名師那裡了，其他學校以及名校裡面不太出名的教師、科研人員想得到些科研項目、經費，登天還難！但是名校名師有限的人啊，院士都是60、70的老人，精力也都是有限的。有限的經費高度集中到有限的人身上，這些人又普遍過了做學術的黃金年齡，而現在的科技發展有這樣的快！所以科研這些年沒有大的發展，並不奇怪。國家應該務實一些，絕不應該出現985這種把絕對數額的撥款全面投放到有限的院校上，而某些普通學校連教師工資都困難，只能多收學費維持。還是需要攤薄些，讓儘量多的有能力的學校、院所都參與近來。我覺得科研仿佛是金字塔形狀的，廣大的中小型大學是塔基，名校在塔尖。如果塔基不要了，那麼，實際的情況也是如此，中國的科研總體上象建在沙子上的塔。

其四，人才培養。接第三個分析。展開說吧。可能有些人會說，國家經濟實力有限，當然要確保重點投入，其他的學校那就只能算了。但是搞科研都知道，正是因為國家很大，必須要搞的東西太多，而名校能有多少師資和科研人員？清華有多少老師，重點高校那麼幾十所，再加上科研院所，一共多少人，如果去掉了行政人員、去掉了文科的，又剩下多少能幹活的？美國的大學實際上比我們養的老師多啊。我們搞科研的人還是太少，不是不願意干，是根本沒有機會。教教課就得了。學生也是，普通學校的大一就開始沒精打采的。中國的發展絕對不可能只依靠幾十所名校！中國太大了，不是幾十上百的人就能讓他發展起來，得更多更多的人參與才行。所以國家應該適當增加對普通高校的投入。那麼多的科研方向，就幾個項目組，不行的。重要的項目可以讓名校的來做，但是不要讓強者通吃，從而切斷了弱者向強者轉換的路徑。

其五、年輕博士問題。現在的科技發展的太快了，年齡大一點的就難免落伍。我自己的感覺，現在學校啊科研的發展，可能老人們不願意聽，但是事實就是這樣啊，這個發展不可能靠院士們、也不可能靠老教授，未來大學啊、科研的發展，毫無疑問就是中國這些年剛畢業的年輕博士，什麼學校排名次啊，未來拼的就是這些博士！排名時經常是多少多少院士，我經常好笑，他們確實能拉來項目，可是幹活的還是年輕人阿，名校的未來的潛力，拼的就是他們現在招的那些博士。所以那些經常罵三流博士的人，見真章的時候別犯糊塗，中國國家的未來，你看着，很多方面也要着落在你們看不起的這些所謂“一流二流三流”的博士們身上。所以還要“不拘一格”，儘量避免按資排輩。漢芯用老院士來做鑑定，他們很可能沒做過具體工作，如果是專業的博士，可能更容易發現問題。

最後一個，發展速度。要合理，不能光圖快。毛主席講“大躍進”“十五年超英趕美”，鄧小平後來發牢騷，說“驢子跑的慢，但不會出大事”。事實上，超英現在才做到了，如果當初不定這個目標的話，也許還能更快一點。南轅北轍，造化弄人！我自己的感覺，上面的要求，希望科研突破，出成績，心情過於迫切，但是基礎沒到那個程度，還是要慢慢來，以最合理的方式來作事情。上層的急功近利，最後要出事的。你像清華，利益得的不少，但是清華的普通老師們呢？我見過一個，很年輕的，33、34歲吧，看着像40、50歲的人。壓力大啊！沒有博士，不能評副教授。有了博士學位，每年沒有百萬的項目，相當數量的高水平論文，也評不了副教授。到時間評不上的，就要轉崗或者走人。於是什麼項目有用的沒用的都得搶，什麼文章不光有沒水平都要發，能不出學術問題？而水平的上升是需要時間和過程的。做老師最應該知道百年樹人的道理。但是這時候領導也要來吐苦水，上面給了我們那麼多錢，成績出不來，沒法子交待啊！於是就逼老師，尤其是年輕老師！
逼到拔苗助長！交大的領導，難道會讓陳進造假？還不是見獵心喜，為了學校的名、利，這種普遍的急功近利，不出漢芯才怪！

才疏學淺，就這些了。希望漢芯是一個分水嶺，後漢芯時代無論我們的科技教育發展是什麼樣的速度，最大的希望是制度的合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