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人物之許大DiāDiā By 【白字秀才】
DiāDiā(讀一聲。在現代普通話字典裡面,Dia這個拼音,竟然只有一個讀三聲的“嗲”字),在我們
那個地方,是用來對祖父輩的稱呼,類似普通話裡面的“爺爺”。
在那個相對封閉和傳統的年代,許大DiāDiā屬於我們莊上見多識廣的人物。他早年在無錫做過礦工,
據他自己後來說,他在外面闖蕩的時候,多次有和日本人打交道的經歷(我估計也許就是他在外面見過
日本人或他幹活的礦場是日本人管理的等)。他的這種經歷,在我們那個小莊子裡面,當然屬於“見多
識廣“,再加上許大DiāDiā自己本身的”能說會道“,更使他成為莊子上的”風雲人物“。
農村夏天的夜晚,沒有什麼特別消暑的娛樂活動,基本就是在天黑前吃過晚飯,然後就聚到莊上某個通
風寬敞的地方,閒聊乘涼。我們莊中間有條東西向的小河,河上有座南北向的橋。這橋自然成了聚會的
“風水寶地”。平時,橋上就常坐一些“有閒人士”,對南來北往的過客評頭論足一番;一到晚上,橋上
自然熱鬧起來。三五一堆,各自聊着各自的話題。如果對話題不感興趣,就趕往下家,絕對的自由,就
象現在有些人在萬維教育論壇,虹橋科教論壇以及新語絲讀書論壇亂竄一樣。雖然是小小的鄉村,“用
腳投票”的民主原則同樣在不知不覺地發生作用:誰的話題吸引人,誰能說會道,誰就能吸引更多的聽
眾。那時,秀才就比較喜歡聽這些大人的‘胡說八道“,經常成為橋上最後一批聽眾。當然,這種“傾
聽”也讓秀才“學”到了不少書本上學不到的知識。
許大DiāDiā自然是每晚乘涼的“明星”。雖然莊上也有其他人的閱歷比許大DiāDiā還多,比如當過自願
軍去過朝鮮,比如當兵時去過過菲律賓等,但他們都不能象許大DiāDi那樣能把自己的“見聞”能用勞
動人民大眾喜聞樂見的語言表達出來。很明顯,許大DiāDi具有與生俱來的“表現欲和表現才能”,他
總能把一些不知真假的事情講得“繪聲繪色”。從他如何在日本人的刺刀下活過來,如何在地下幾十米
深的洞裡挖煤,到江南或無錫人的一些奇怪風俗等,再加上他的誇張的肢體語言和錯落有致的聲調,他
總能讓聽眾入迷。雖然不免偶爾會碰到一些戳許大DiāDiā蹩腳的人,不是說許大DiāDi在吹牛就是毫
不留情地指出許大DiāDi講話中的錯誤或矛盾。這時,許大DiāDi總會反駁一句“你怎麼知道我說的是
假的?我經歷過,你經歷過嗎?”當然,這些插曲也會影響許大DiāDi的情緒,碰到這種情況時,許大
DiāDi會來句“說了你們也不懂”,仍下聽眾,回家睡覺去了。
前面說了,許大DiāDiā曾在無錫的一個礦場做過事,所以他每月都能得到無錫寄來的幾十元生活費
。這樣,許大DiāDiā也可以說是莊上較富裕的人士。女人變壞就有錢,男人有錢就變壞。這話一點不假。許大DiāDiā也經常打麻將,玩些小賭。說小賭怡情,這也不錯。錯就錯在除了這個“賭”字外
,還那個“嫖”字。許大奶奶早就去世,許大DiāDiā還算有錢,自然不是他勾引女人就是有女人投懷
送抱。許大DiāDiā和莊上某個女人睡覺的傳聞,弄得沸沸揚揚,儘管不如現在的饒穎趙忠祥張鈺黃建
那樣“舉世皆知”,也算我們莊上婦孺皆知的“醜事”了。其實,這也算不了什麼,許大DiāDiā早就喪
妻了。關鍵是許大DiāDiā的幾個兒女感覺面子沒法過。那時,我和許大DiāDiā的孫女是同班同學,也
算了解不少內幕消息。鑑於個人隱私,在這裡我就不具表了。子女的吵鬧,讓許大DiāDiā感覺很丟面
子。晚上乘涼的時候,橋上也漸漸少了許大DiāDiā的身影。
後來,我到縣城讀書,基本就再也沒有機會聽許大DiāDiā在夏晚的橋上講那些有趣的見聞了。再過大
半年,竟然聽到了許大DiāDiā死去的消息。那時我恨恨的難過了一陣。後來看書,看到當今某高官說
“從古到今,優秀男人哪個沒有三妻四妾的?”,我實為許大DiāDiā感到惋惜和不平。如果那時大家能
有當今官員的“理想和覺悟”的話,許大DiāDi喪妻後和某個女人睡覺事情,實在是應該被表揚的“楷
模”,而不是被人背後恥笑的醜事。許大DiāDiā怎樣也算我們莊上的“優秀男人”啦。想起少年那些有
趣的歲月,我就想到了這位有趣的許大DiāDi。
人生匆匆如白駒過隙,然而逝不去的是永遠的鄉情。歲月的流逝讓那些久遠的記憶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