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對方舟子先生、何祚庥先生等反偽科學鬥士們是很抱有敬意的。但近來,看到這幾個名字,卻不知為何總會讓我聯想到李逵,想起那位“黑旋風”在江州劫法場時,立起一對板斧,不分青紅皂白地一路砍將去,貪官污吏和良善百姓,人頭一起滾滾。
回顧前不久的方柴之爭,有一點始終令我很困惑。如果方舟子先生認定裴雪濤研究員在胡說八道,直接批判他就是了。為什麼要狠掐柴靜呢?說做一個“調查型記者”對事實的真相要有潔癖,云云。難道就因為掐央視名記更具有新聞價值?或有其他什麼利益考量?
其實,就如方舟子先生自己所言,當“賽先生”的門徒是有門檻的,而且由於現代科學分工越來越細,那門檻有時是極高的。像“胚胎有神經系統的反應,到底是在胚胎發育的第14天還是第三周?”這樣極專業的問題,別說是柴靜一個“文科傻妞”不知道了,就是中國科學院非遺傳學方面的院士,怕也沒有一兩個知道的。任何一位非專業人士,碰到一位軍事醫學科學院幹細胞研究中心主任,在確定其身份的條件下,他向你講一番話,你也會相信的。更何況柴靜寫的只是博客,又不是正式報道。她實在是並沒做錯什麼。按照正常人的思維,那是不知者不罪。而按照八卦的講法就是:方舟子先生,你跟美女有仇啊!
對於此事的公眾反應,方舟子先生感覺很委屈,說“賽先生”的門檻本來比較高,結果反被看成了低層次……(《中國青年報》5月30日)我就不知道方舟子先生有什麼可委屈的。反偽科學很大程度上就是做科普工作,要干的活兒就是:尋求公眾最能接受、最易理解的方式,來向公眾普及科學知識及其精神。如果公眾不理解,那就要變換方式說到公眾理解為止。而不是跳起腳來,批判公眾愚昧。
在方柴之爭中,主要問題是搞錯了批判對象。而在其他一些時候,反偽科學鬥士們甚至不在乎邏輯與科學規則了。
例如,何祚庥先生的一語驚人:“陳曉旭就是被中醫害死的!”這話明顯有問題,陳曉旭死於癌症,但在西醫,癌症也依然是不容易治癒的吧。如果陳曉旭看西醫,最後也死了,我們是否也能說:“陳曉旭就是被西醫害死的!”何祚庥先生如果說:“陳曉旭如果看西醫,存活的幾率可能會要高些,存活的年限可能也會要久些。”這才是真正科學嚴謹的表述。
又例如,方舟子先生之質疑眼保健操。方舟子先生先指出,中國學生的近視率排世界第二,小學生為28%、初中生為60%、高中生為85%。美國的近視率卻只有25%。又提出研究表明,近視的遺傳率高達0.89,可能與一個被稱為PAX6的基因有關。但方舟子先生並沒有否定,近視的遺傳因素要經由後天環境因素的誘發,才會發展為實質近視。所以,方舟子先生提出的論據只能推導出如下結論:要不,是中國人種的PAX6基因比美國人種分布高很多;要不,就是中國後天誘發近視的環境因素要比美國多很多。再或者,兩者兼而有之。我實在看不出,方舟子先生的論據與他所要論證的眼保健操無效甚至有害之間,有什麼明晰有力的邏輯鏈條存在。在方舟子先生作了這樣一次“漂亮”的中美比較後,我實在是忍不住亂猜:是否因為眼保健操源於中醫的按摩,逢中(醫)就必反!
在何、方兩先生及其他一些反偽科學鬥士的某些言論中,我實在是尋覓不到多少客觀公正的科學精神,倒似乎是微弱聽到了一陣“文成武德,一統江湖”的歌聲。
當反偽科學鬥士們變成了李逵,立起一對板斧,一把上面印着“科學”兩字,另一把上面印着“主義”兩字,不分青紅皂白地一路砍將去時。對於科學精神在中國的傳播、立地生根、枝繁葉茂,絕對是害多於利的。因為科學精神終究不同於水泊梁山的“替天行道”,它是不可能通過不當手段實現的。它要征服的是人心,而不是嘴巴和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