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學生當作自己的孩子來對待”

——記韓國忠州大學中國語系主任俞泰揆教授（上篇）

韓國忠州大學中國語系主任俞泰揆教授

一、初次印象

    受俞泰揆教授的邀請和上海大學的派遣，今年2月我來韓國國立忠州大學任教。28日下午，我抵達韓國仁川機場，中文系青年教師朴建浩老師前來機場接我。當我們還在路上時，俞泰揆教授就打來手機，詢問我旅途情況，問候我平安和冷暖。剛踏上韓國的土地才幾分鐘，就被一種似曾相識卻又陌生的禮數，感到幾分驚訝。我告訴自己，我已到了一個幾乎與中國沒有什麼視覺差異的，但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了。

    俞教授操着一口流利而純正的漢語，從手機傳來的聲音，像是一位慈祥的長者在惦記着你。我在上海也接過俞教授的電話，但踏上韓國的土地，這種感覺似乎更加清晰。從仁川機場到忠州大學約有一百八十公里，朴老師根據車上的衛星定位顯示，在不斷調節着路線和車速。他很辛苦，因為一個來回，就是近三百六十公里的路程。之前，他曾叮囑，要我買從虹橋機場到韓國清州的機票，但我盡力了卻沒買到，就只得取道浦東機場前來仁川。但他也沒有什麼怨言，熱情而謹慎地駕着他的私車。

    不到兩小時，我見到了中文系主任俞泰揆教授。俞教授要比我從聲音中得到的感覺，來得年輕，剛過五十的樣子，氣宇非凡，似有一股道骨仙風的神韻，相當精幹，卻又顯得熱情可近；目光睿智，卻又不乏謙和的雅量。使我感到既有幾分的親切，又清楚地意識到，他是一位使命在身的領導。

二、為我洗塵和“安家”

    恐怕您不會相信，我到韓國還不到24小時，俞教授就宴請了我兩次。尤其是第二天，在他以前的女學生當老闆的“笑笑酒家”，至今的印象還常在回味之中。一同吃飯的還有兩位中國留學生，女生小紅和男生鵬程。俞教授為我考慮得很周到，他邀我們一起吃飯，不僅可以相識，更主要的是，他告訴我，以後如在語言上遇到什麼困難，可以找這兩位中國留學生幫助。席間，小紅和鵬程告訴我，韓國有一百多所大學，他們之所以選擇來忠州大學自費留學，是因為俞教授在中國給他們講課時，被俞教授的學問和人格魅力的吸引而來的。

    午飯後，俞教授駕着他開了多年卻光潔如新的奶白色轎車，帶上我們三人，去了樂天超市購物。當我的購物車快要裝滿了，而小紅兩位仍幾乎兩手空空。他們想買枕頭，因為來韓時，忘記帶了。結果轉了半天，還是沒買。小紅說，實在買不下手，價格太貴了。她告訴我，韓國商品的價格普遍是中國的三倍。這是我來韓國才一天，就聽到有關中韓商品比價的介紹。沒想到，小紅的概括能力是如此的精準，半年多下來，證明她的總結是對的。韓國貨幣最高面值是50，000元，最小流通的是硬幣10元。除了牛奶、雞蛋等比較便宜外，大宗的日常生活必需品，其價格一般都是中國的3倍。食品價格的差異，恐怕還不止3倍。如果您捨不得花錢的話，簡直是寸步難行。任何商店的貨架上，很難找到有1000韓元及以下的商品。1000韓元大約等於人民幣6元，但您最好把它看成是人民幣2元而已，這樣，您的心態才會平和自如。

     有趣的是，首次購物，竟無意間玩了一次“占卜”。我剛到宿舍，發現嶄新的炒菜鍋是沒有蓋子的。偶然想起，就和俞教授在各種規格大小的鍋蓋前挑選起來。我是憑着記憶，他是根據估計，我們不約而同地確定了一個。後來回到宿舍，一蓋，絲毫不差，簡直是原配！我暗自為這個“預兆”而感到慶幸。

三、平淡而難忘的告誡

    俞教授把我買的貨物送到宿舍後，我們一起來到了他辦公室。

    俞教授的辦公室書香四溢，更有花草和水景飾物的陪伴，清新而不失莊重，溫馨之中更有幾分典雅。辦公室的牆上懸掛着一幀漢字草書的作品，墨色濃郁，神采飛揚。令我羞愧的是，自己竟不能卒讀全文。國內漢字學的研究，常以研究甲骨金文等古文字為榮，古文字的確需要深入研究，但古代和近現代的文獻檔案中，有大量的手稿、日記、題跋、批註和札記等都是用草書寫就的，其文獻價值難以估量和不可取代，但目前國內這類知識和人才的傳承，令人堪憂。

     俞教授要我坐上在韓國少見的像是紅木的椅子，他告訴我，這椅子是他岳父送給他們的，他跟我拉起家常來了。接着，他拿出課表，布置了我的教學任務。講授漢語高級會話和漢語實用會話，白天班3個班級，晚上班3個班級，共6個班級。我問他，有什麼需要注意的。這位系主任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您就把學生當作自己的孩子來對待。”這平淡無奇的話語，至今還猶如耳旁，也讓我想了很多很多。是啊，教師把學生當作自己的孩子來對待，就會盡力搞好課堂教學，就會儘量讓學生學得多一點、紮實一點，就會關心學生方方面面的成長，師生就會融洽，常有共同的話語和情感。學校如果把學生當作自己的孩子來對待，就不會亂收費，就會自然重視學生的知識學習、人格和素質的培養，以及身體健康等的全面發展，就會促使學生往後能更好地自立於社會，為自身、家庭、社會和學校贏得榮譽。因此，我要把這句話，作為我在韓國教學的座右銘。

    有位韓國教授曾直率地告訴我說，我們這裡的大學沒有那麼多的政治，我們不講政治。其實對這句話怎麼去理解，學校和教師把學生培養成善良誠信，學有所長，富有創意，充滿愛心和奉獻精神，又有強健的體格，這對於一個國家和民族來講，能說不是政治嗎？一進忠州大學的校門，就見左側豎立着一塊高大的石碑，上面用古樸的隸書寫着6個碩大的漢字，默默而莊重地在告訴人們，本校的校訓和培養學生的目標是：真理  創造  奉仕。

                  四、“苦盡甘來”和岳月山頭的漢語課

     “把學生當作自己的孩子來對待”，對俞泰揆教授來說，不是一句空洞的話語。5月5日是韓國的兒童節，全民的國定假日。這天俞教授帶領了留校的學生去遊覽月岳山國家公園。俞主任的業餘愛好是登山，他幾乎每天都要登高爬山。他帶了一副韓國名牌的登山拐杖，他自己不用，一根給我用了一會兒，後來兩根都給了體弱的女同學們使用。我有二度登上黃山天都峰的經歷，開始對這海拔1097米的月岳山，還真得有點不以為然，但踏上了征程，才知登上了一個艱難的高度後，又有一個接着一個險峻的山頭在等待着我，簡直與攀登黃山蓮花峰的艱辛在伯仲之間。登上岳月山的次高峰後，剛站穩腳跟，俞教授就吩咐我：“王老師，您跟學生們說上兩句吧。”

    俞教授總是非常尊重我，MT時，在參與活動的全體學生面前，要我發言；中文系學生慶祝教師節時，也要我講話。今天他又要我首先講話。我喘了口氣，便遵命道：“中國有個偉人叫毛澤東，他在一首詩中寫道‘無限風光在險峰’，只有剛才大家很累地登上了山頂，現在才能見到這麼美麗的景色。我們學習也是如此，只有經過努力，才能取得好的成績。登山要登上去，也要下得來。學習也一樣，要學進去，也要學得出來。老師傳授的知識再好，那也是老師的，我們應該有自己的創造。”

    接着俞教授用漢語說了一句耳熟能詳，卻又生動而概括的話：“同學們，這叫苦盡甘來。漢語成語“苦盡甘來”就是這個意思。”

    春風拂面，極目遠眺，萬里晴空之下，綿延起伏的蔥綠山巒，恰似浪潮般地波涌遠方。鳥瞰遠處的島嶼，鑲嵌在碧綠的湖泊和湛藍的海水之中。我想，俞教授說的漢語“苦盡甘來”一詞的蘊涵，和眼前這般難以名狀的美景一起，將永遠潤澤於學生的心田，而揮之不去。

    順便提一下，月岳山公園是韓國的國立公園之一，有“第二金剛山”和“東洋阿爾卑斯山”的美稱。景區不僅山巒疊嶂，松濤聲聲、山泉奔瀉，潭水清澈見底。佛教著名的德周寺等廟宇、摩崖佛雕等歷史文化古蹟，也顯落在山麓之中。景區見不到一個管理人員，卻井然有序。韓國下一個國定假日即將臨近，那就是農曆四月初八日（今年是5月10日）的浴佛節。在德周寺前後的山路上，掛滿了幾百盞五彩的燈籠。幾公里的山路上，見不到一個煙蒂和半張紙屑。我們一路進去，沒有買過門票。我好奇地問俞教授，他回答道：“月岳山是國立的公園，國立公園是國家的財產，全民都有權享用，當然免費，不用買門票！”我聽了這番話，除了啞然無言，還能表示什麼呢？

    我們在山頂美美地享受了一番自帶野餐的風味。過後，大家把廢棄的紙袋、塑料盒、瓶罐等，不留片甲地裝入了一個如蛇皮袋那麼大小的袋子後，便開始艱難地返回了。沒想到年齡已超過55歲的系主任俞教授在下山路上，一邊提着這隻垃圾袋，一邊還要接應着下山有困難的女同學。過了近一半的路程，這隻袋子才由兩位男同學接了過去。

    作為一個系領導不僅放棄假日休息，寓教於樂，更感人的是他在了無痕跡，又無聲息之中，關懷着身邊的學生。此景此情，真令人難以忘懷。我想，這也許就是他對“把學生當作自己的孩子來對待”的一個生動的註腳吧。

五、為我慶祝60歲的生日

    五月初一天，我和四年級同學一起，以圍坐在草地上交談的形式，開展漢語會話課程的教學。同學們在談到往下幾周的安排時，李起榮同學，按中國的說法，就是中文系學生會的主席，他說五月下旬的某天，下課後，我們請王老師一起吃飯。當時我心裡一驚，這天正好是我六十歲的生日。過60歲的生日，對個人來講，不算是小事。我曾經設想過多種方案，一個人過，實在太冷清了；但請了誰，不請誰，又不太好；請全體同學一起過，是否太張揚？這天同學提起這個時間，我非常敏感。怎麼辦？於是我乾脆把李起榮等5位同學，請到了我的宿舍，一起商量，徵求大家的意見。從李起榮的話外音中，我才得知，其實為我過六十歲生日的事情，不僅學生會已經在做準備工作了，而且說這還是現在中文系的“秘密。”

    我僅僅是一位普通的中國教師，忠州大學的學生們貼出了海報，自願、自發和自費辦酒席，為我隆重慶祝生日。他們還特地製作了“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的長條巨幅。還有另外兩批同學也以驚喜的方式為我過生日。在欣喜和激動之餘，我感到非常慚愧，六十歲了，一來自己沒什麼作為，二來我也沒為同學和忠州大學做些什麼。在中文系全體教授和老師們為我舉辦高級別的生日酒宴的那一刻，我終於流出了感激的淚水。

學生怎麼會知道我的生日，當然是在俞教授和中文系的老師默默地的安排之下，才會使我經歷了如夢般的時光和場景。我至今還沒為俞教授巧妙的安排而感謝過他，今天乘着這篇拙文，向俞主任，說一聲，俞教授，謝謝了！

    俞教授不僅為普通的外籍教師個人慶祝生日，更是在學生的心靈上培養尊師的精神和為韓中的友誼作貢獻。

    在韓國生活以來，我得到過好幾次學生的幫助，卻至今還不知是誰幫助我的。他們不會像我和我的某些同鄉，做了一點好事就會張揚和表功。有個月，我發現工資卡比往常多了三四十萬韓元，俞教授也沒有主動對我說過這件事。後來，我問起，他只是默認而已，也未對他們的誠意作什麼解釋。俞教授他們自己以身作則，難怪學生也是如此了。

    6月下旬，我妻子和女兒來韓國旅遊和看望我，四年級的李炳萬同學，這位在韓國頗有影響的辣椒商的兒子，為了接送我們，不僅一天之際，在無盡的暴雨中，從忠州到首爾，二度往返，行程達800公里左右，還在整個過程中，真誠地為我們作了周到的考慮和細緻的安排，但他這些良苦用心，卻是我過了許多天之後，才領悟過來的，他至今沒有為自己說過半句的表白。

    其實，無聲的積德和無言的行善，其作用常常更加深沉和耐久，更具有無形的威力。

   “大象無形”“大音希聲”，這原本來自中原的東方文化典型的美德和智慧，我看到，卻已在韓國滿目的青山之中紮根，也已自然融入於不少民眾平淡如常的舉止之中了。

六、對我的督促和批評

   如果說我在忠州大學的教學過程中，還有點成績的話，那完全離不開俞教授的幫助。今年三月，俞教授向我提起，有學生反映，會話課程沒有教材，很不方便。接着，他以商量的口吻說，是否能有個講義之類的教材。我馬上感到這個批評和建議，非常重要。於是我在自己的備課筆記的基礎上，抓緊整理和打印了課程講義。在講義序言的闡述中，更是在內容結構的體現上，我提出了對外漢語教材的內容，應該要貫徹“以人為本”的思路。雖然這個想法還難免膚淺，但我覺得在某種程度上，是具有創新意義的探索，有繼續深入開發的潛力。

    俞教授不僅會鼓勵我，或者說表揚我，他告訴我，同學都非常喜歡我，但更多的是出於對教學質量的責任感，他會直白地說出對我不滿意的地方，那就是我的普通話語音中存在一定程度的上海方言的問題。他的意見是中肯和客觀的，我的確在存在上述的缺點。一個人能聽到批評是件好事，更何況他說的是對的。確實，一是，我在區別漢語聲調的陽平和上聲時，有時的判斷和發音，會出現些錯誤；二是對後鼻音和前鼻音的區別，往往不很明顯。三是，我在課堂上講課和平時的交流，對語音的重視是有區別的。我想，我會在餘下的教學時間裡和平時的交談中，儘量去彌補我的不足。

七、 第11屆全韓漢語演講大賽和暢飲而醉

    與我來韓國前想象相差甚遠的，便是韓國漢字使用的現狀。原本以為在韓國大概到處可以看到漢字，但到了韓國，才發現，自己錯了。雖然在首爾或釜山的地鐵站，能用中文操作，在自動售票機上買票，還會聽到地鐵列車的漢語報站，但是在普通的場合，見到漢字的機會很少。不少韓國人的姓名，只保留了姓氏的漢字，而沒有名的漢字。官方在某種“去漢化”的同時，卻又非常重視學生的漢語教學。不僅每年都舉辦HSK考試，而且全國每年大約要舉辦十多次的漢語演講比賽。

    忠州大學中文系每年舉辦的“全韓高中生漢語演講比賽”，在韓國全境有較大的影響。今年5月底，他們舉辦的是第十一屆漢語大賽。俞教授風趣而自豪地說，“我們的孩子今天過十一周歲的生日了！”來自全國七八十所高中的漢語好手們，一時雲集忠州大學。我也有幸被俞教授聘請為比賽的評委。

    與我對韓國社會上使用漢字狀況的印象相反，這些學生的漢語不僅流利純正，而且演講的題材極其廣泛，中文系把他們的演講稿印成厚厚的一冊。參賽者，時而揮揚手臂，鏗鏘的字音酣暢而出；時而低首輕吟，從微笑詼諧的臉龐，讓人讀到了他們的率真和情趣；說唱並舉者有之，手捧道具者有之。好一派風華少年，英姿勃發。

    令我安坐不住的是，這些學生不僅對中國的語言文化是如此的熱愛和熟悉，更是在他們抑揚頓挫的豪情中，渴望讓韓國緊跟中國經濟強勁增長的勢頭，讓漢語為我韓國所用、為我韓國所利、為我韓國所謀的民族激情，迸發四濺，石破天驚，猶如勢不可擋的瀑布向我奔瀉而來。

     過後，我真後悔，雖然想過把這本演講集保留下來，結果太老實了，沒生心機，讓這冊帶着我耳邊餘音的本子給收掉了。這哪裡僅僅是漢語演講的比賽啊，更像是韓國青少年一代發布其強國的宣言書和決心書的陣地。

我親愛的中國青年學子們，不知您讀後有何感想！

    頒獎結束，俞教授宴請了本校和來自韓國各地大學的評委們。

    我和俞教授一起喝過多少回酒，已經多得記不清了，但今天他喝得是如此的高興、痛快和海量，還是第一次。也沒見過他的眼睛是那麼的紅，說話時，舌頭是那麼的不聽使喚似的。

    酒宴結束，我隨同俞教授、金鎮浩教授、和本次比賽的評委主席，淑明女子大學的咸恩仙女教授、忠清大學的鄭在亮教授和朴建浩老師一起，來到一家卡拉OK演唱廳。後來朴英祿教授以及尹賢淑教授帶着她的女兒也來了，不過尹教授沒唱。平時里斯文端莊的儒生們，一時間，伴隨着震耳欲聾的音響，揮動話筒，敞開胸懷，引吭高歌。從沒聽過俞教授唱過歌，今天他帶着幾分醉意，拉長了嗓門，也唱了起來，激情亢奮的歌聲比起旁人來，毫不遜色。真所謂“言之不足，歌之詠之；歌之不足，舞之蹈之。”

我和朴建浩老師也在一旁，唱了起來，跳了起來。雖然我也有幾分醉意了，但從這狂動的舞姿和這嘶喊般歌聲的弦外之音中，清楚地知道，今天他們不僅僅是來歌唱娛樂的。

為了這次大賽的成功舉辦，他們的身體積累了太多的疲憊，內心積聚了太多的壓力。今天他們是來宣泄的，是來慶賀的。這種壓力一旦得到釋放，自然會一瀉千里，難以遏制。

    作為系主任，身負的擔子自然要比別人沉重。沒唱幾首歌，他就累了，俞教授就坐到了後排的沙發上。沒多久，我看到他通紅的臉蛋耷拉下來了，他一定是感到，現在可以放鬆了。舒心之餘，他睡着了。我脫下的西服，小心地蓋在他的身上。俞主任，您辛苦了，多睡一會兒吧！

八、道出“和而不同”“同而不和”的深邃哲理

    忠州大學中國語科以培養本科生為主，也有少量的研究生。約有150個左右的本科學生，每個學生有自己專業的導師指導。全系目前有6位教授，1位外籍客員教授，還有9位外聘教授和講師。教師們都操一口流利純正的漢語，主攻中國文學和漢語語言學研究，都有很深的中國文化的底蘊和專業素養。權赫錫教授主攻唐宋文學，聽說他能用漢語古調，高亢吟唱中國的古典詩詞。被稱為美女教授的尹賢淑，在研究明清戲曲中，對資料的發掘也是相當之深。朴英綠教授贈我一本他的力作《宋代榜文》。李哲源教授、金鎮浩教授和俞泰揆教授也各自在自己的學術和教學上，頗有成就。全系的學術氛圍較為濃重，青年女教師李玹周也在孜孜不倦地翻譯着郁達夫的中篇小說《她是一個弱女子》。

     有一天，我走進教室上課，前面教師的板書還沒有擦去，只見黑板上寫着8個醒目的漢字“和而不同”“同而不和”。此語較早出現在《論語·子路》篇中：“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但出現在韓國本科教學的課堂上，還是相當驚訝的。

    孔子當年是針對在口頭表態與內心真實想法時，君子與小人有不同態度的區別。而孔子這句話的前半句，在今天又常被用來如何對待不同民族間的文化差異之上了。

是啊，世界不同種族、不同文化之間的相處，需要“和”，但不能因此而排斥和否定他們之間之“不同”，多元文化的存在和發展是推進世界文明進程的前提。中韓兩國之間的傳統文化有着共同相“和”的基礎和源頭，但各自民族和文化之間之“不同”，是需要獨自保存和相互尊重的。

    後來在一次偶然的交談中，才得知，上述的板書是俞泰揆教授在講課時寫下的。我沒有聽見俞教授是如何講解和發揮孔子上述話語的，但我似乎可以聽到或感覺到，韓國的教授和學者們會以強者的姿態去講述韓國所保存和發揚的傳統文化，並為取得“庶出而嫡傳”的東方傳統文化的成就而感到自豪的語調。

   “把學生當作自己的孩子來對待”之平易與“‘和而不同’‘同而不和’”之深邃，形成了鮮明的反差。正如俞泰揆教授既對我尊重、關懷和鼓勵，又對我批評和嚴格要求一樣，看似矛盾，其實已在他的言行之中，得到了較為完美的和諧和統一。因為俞泰揆教授不僅是位學者，也同時是一位擔當重任的大學系主任。

    他要不辱使命，這就是我所認識的俞泰揆教授，韓國成千上百個大學系主任中的一位。也許，他給我的印象和感受，可在某種程度上反映目前韓國高等學校狀況的一個側面。

    這就是我寫這篇博文的初衷和目的。

                                           王繼洪

                                        2011-8-27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