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英文“科學”一詞的字源學看中醫的科學性

本文是本人“關於中醫和科學的隨想 （9）--字源相關問題”原帖的擴展

Science 一詞在英語世界產生於14 世紀，意為“通過study而獲得的知識”。但wikipedia認為此詞僅意指知識，無關如何獲得。Science來源於拉丁文scientia（知識）。與之相關的諸sci- 詞彙尚有scio, scire, scivi, scitus 等，皆與知識，知道，求知有關； 據信來源於原始印歐語（proto-indo-euro）詞根skei- 。skei- 有切割，分開的意思。古希臘skhizein具相同的詞義。skhizein 是否或如何與現代意義上的science一詞有關尚無明確考證。古希臘文明是歐亞大陸稍晚的文明，對原始印歐語系及文藝復興以前歐洲文明的貢獻恐怕沒有現代學者“考證”的那樣重要。 現代英語裡尚有其他sci-相關詞彙，來源於同樣的拉丁詞根，如， scissor，scissile，scission，scissure 等均與剪刀，切割，斷裂有關。所以，有人認為science意指切開、分辨而後知，是有道理的。

Sci-相關諸詞彙與切開，知識有關。“切割，分開而後知”很難讓人想象是來源於希臘的一種學問。希臘人鄙視經驗而得的知識是舉世聞名的。據信古希臘關於知識的詞彙主要有兩個：epistem， 理論性的知識； tekhne，來自實踐的知識。Skhizein在古希臘不具知識相關的意義。當然，無法驗證的揣測是不能駁倒的，只能信、不信或存疑。歷史考證學的可靠性歷來是一個問題。此處不予詳述。

日本學者西 周 （にし あまね、1829年3月7日－1897年1月31日）將science譯為科學。科，說文解字曰，“程也。從禾從斗。斗者，量也”。程，斗，皆為古代度量單位。科學，測量之學也。經過這樣的翻譯，science從知識或通過study而獲得知識的原意一變而為“測量之學”的具現代科學（modern science）含義的概念了。

西 周所生活年代正處西方科學發展到現代科學時期。量化精確是該時代科學的重要特徵。高度量化精確的物理學，化學，等科學分支所影響下的西方工業和軍事技術給日本人印象非常深刻：--哦，原來Science就是對各種現象的精確測量之後所得高度可靠的知識。按照這樣的富於時代特徵的理解，science被當時的日本人翻譯為“科學”很自然。

這樣的翻譯傳入當時的中國，人們對於science字源和歷史無所知悉，卻與日本人一樣震驚於science的精確以及由此而帶來的堅船利炮，除了接受“科學”一詞的翻譯，很難提出質疑。當然，似乎也從沒有人質疑。

今天我們看來，這樣的翻譯忽視了science的本來含義和歷史淵源，是一種片面、執於局部特徵，並富於時代性的理解。 這對於從來以師人所長而迎頭趕上為特徵的日本文化沒有什麼不妥；但對於有悠久原生文明主體文化的中國，就顯得不恰當了。具相當廣泛包容能力的science，本應在傳入中國後與傳統學術共生和互補。不幸的是，在西方其時超強物質文明的影響下，日譯“科學”帶來的略顯偏狹視野，在54時期偏狹的激情帶動下，開始了對傳統中國學術的破壞和清剿。

在字源意義上，Science是寬泛的，包容的；科學是偏狹的， 局部的，因而是排他的。

在現實歷史中， science譯為科學，其所傳達的現代科學含義，不恰當地指代所有可靠知識體系，給我們帶來很大的思想混亂。依照漢語的字意，科學作為“測量之學”顯然不包括中醫學等傳統中國各類經由經驗而獲得的知識體系；後者不是現代意義上的科學，儘管它們與science的原意完全相符。

以“科學”翻譯science一詞的不恰當性還表現於，依其漢字原意，它不包括質性（qualitative）科學。這樣，早期的科學各分支學科，如生物分類學就不屬於科學了。更不用說為量化之前的人類學，犯罪學等社會科學。

如果在翻譯中將science與skei- 相連取其義，中文有很多比“科學”一詞更好的翻譯，哪怕是“辧識學”、“識學”這類隨手可得漢字就可以更好地表達“分辧而後有知”這一原始意義上的science含義。

不過，在科學已通用近百年的今天，探討science的字源對於了解科學的含義的幫助有限。寬泛的science最初含義僅僅與一般的知識有關。而且這類知識通常是前科學的；即便skei-  被認定為science的終極來源，它頂多與廣義意義上的科學有關，不能分辨出現代科學的含義。當然，按照這樣字源意義上science的含義，中醫學是一門science無疑。中醫辯證施治的前半部，是不折不扣的“辨而後知 （將不同症狀分開而認識）”,後半部是不折不扣的“知而後治（用）”，符合一些人關於“可靠的知識並適於運用”的science定義。

也許將有欠準確的漢譯“科學”（測量之學）一詞改進為更能恰當表達science原意的諸如“辧識學”、“識學”漢字詞彙，不失為一項選擇。但，本人對此並不鼓勵。在現今“科學”一詞已廣泛運用的情況下，沒有必要更改。

通過理性而充分的討論，最終在知識界達成公認或統一的關於科學的定義，應該是澄清思想，結束混亂的最有效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