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生了,却不想生了zt
“过去是想生却不能生、不敢生,现在是催着生也不生,时代还真是变了!”在多次催女儿生娃无果后,现年52岁的黄女士只好无奈作罢。
她想不通:如今,大女儿结婚都好几年了,万般劝说却还不肯要一胎。
“结婚不是真正婚姻生活的开始,生孩子才是。”黄女士的女儿陈玲(化名)坦言,目前在北京有一套小房子,也有车,虽说具备了生孩子的基础,但一旦有孩子,生活就再也不是二人世界那么简单了,“还是再等等吧”。
晚婚晚育的陈玲们,也让很多地方政府开始着急了。6月3日,人口大省河南修改计划生育条例,提倡一对夫妻(含再婚夫妻)生育两个子女;6月9日,宁夏也在修改的计生条例中删除了公职人员“超生即开除”的规定;6月28日,《苏州市妇女权益保障条例》规定男职工也可申请育婴假……意在逐步放开、鼓励生育。
00后比90后少4700多万
陈玲出生于1992年,小时候她总怕上不了学,开学第一天就拉着爸妈早早去报名。在上中学之前,她所在的班级人数少说也有五六十人。
但等到2003年出生的妹妹去上学,陈玲突然发现,家门口的小学竟然没人报名了。因生源过少,她曾就读的小学最终被合并。
教育部数据显示,我国普通小学数量从1990年的76.6万所,下降到2019年的16.01万所,相当于30年间全国八成小学都消失了。同期,小学在校生人数也缩减了1680万。
在校人数收缩背后,是变化的人口形势。21世纪经济报道梳理历年来出生人口数据发现,我国80后、90后、00后、10后人数分别为2.22亿、2.11亿、1.63亿(16330万)、1.63亿(16306万)。
也就是说,从90后这一代开始,人口规模下降的现象已经持续了三个年代。Wind数据显示,我国90后比80后少1172万,00后又比90后少4700多万,10后比00后也少了24万。
为扭转这一趋势,人口政策开始不断调整。继2013年11月我国实施单独二孩政策,2016年实施全面二孩政策后,出生人口数量却不及预期。
首批单独二孩儿童于2017年进入幼儿园,据教育部统计,2017年的入园儿童的确扭转了此前的下降趋势,较2016年增加了15.87万人。但到了2018年,全国入园儿童人数就比上年减少了74万人,2019年入园儿童人数再次比上年减少175万人。
全面二孩政策也不例外。施行首年,我国出生人口反弹到1786万,但从2017年开始三连降,2019年出生人口已降至1465万。这是我国出生人口自1962以来首次跌破1500万大关。
人口学者、全球化智库(CCG)特邀高级研究员黄文政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如果按照现有生育水平的话,这一趋势难以扭转,而且会下降得更明显。
“20后这一代人,甚至会比10后少30%-40%的水平。”黄文政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按照母亲一代与儿女一代之间25年左右的周期,在2020年以后陆续步入生育阶段的女性,恰好是这波处于出生人口下降起点的90末女性。而10后看起来仅仅比00后少了24万,是因为有处于第三波婴儿潮期间出生的80末-90初女性作支撑。
社会经济因素占主导
生还是不生,的确是个问题,并且在各代人身上考虑都有所不同。
85后上海白领王艳(化名)本想去年要个二胎猪宝宝,但一番合计养娃成本最后还是被家人劝退了,“上有四老,下有一小,外加每天睁眼就要还的房贷,哪有闲、有钱生二胎。”
最后真正让王艳痛下决心的,是“生”与“升”的两难。尽管作为职场熟女,王艳已经是公司的中流砥柱,但生完孩子只休整了3个月就返岗的她,已有种“赶不上90后”的焦虑感,“如果再生二胎,那相当于职场发展基本中断了”。
“单身它不香吗?为啥要结婚生孩子。”面对父母的催婚,今年刚研究生毕业的90后尹昕(化名)不为所动。
在她看来,离婚冷静期、单亲抚养问题、职场就业性别歧视、丧偶式家庭教育……没有结婚的人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而且现在价值观越来越多元化,“难道拥有后代才算成功吗?”
对于影响生育率的因素,复旦大学人口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任远研究发现,在上世纪80年代表现为受政策因素影响为主,在上世纪90年代表现为一半受政策因素影响、一半受社会经济因素影响,进入本世纪以来我国生育率下降主要受到社会经济因素的影响。
“生得起、养不起。”近日恒大研究院发布的报告如是总结,教育医疗等直接成本、养老负担、机会成本高等因素,抑制了年轻人的生育意愿。
“一是教育成本明显攀升,特别是公立幼儿园供给严重不足,有的家庭则要选择费用较高的私立幼儿园,并且部分学校把‘家庭作业变成家长作业’,使得教育子女费心。二是医疗费用持续上升,1995-2018年居民医疗保健支出上涨27倍,远超可支配收入9.2倍的涨幅。三是独生子女夫妇‘四二一’家庭结构养老负担重,挤压生育意愿。四是女性劳动参与率高但就业权益保障不够,导致生育的机会成本高。”恒大研究院报告称。
目前,中国总和生育率(育龄期每个妇女平均的生育子女数)从1970年代之前的6左右,降至1990年的2左右,再降至现在的1.5左右。这一生育水平,不仅低于全球平均的2.47,也低于高收入经济体的1.67。而要达到世代更替生育水平,需要达到每名妇女平均生育2.1个孩子的生育率。
与此同时,像王艳这样的适龄生育女性规模也正在缩减。2016-2019年,我国15-49岁育龄妇女数量分别减少了491万、398万、715、502万。
多地出台鼓励生育政策
面对下降过快的出生人口形势,多地执行了几十年的计划生育政策正在悄然转变。
继十三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婚姻家庭篇删除了“实行计划生育”内容后,6月3日,《河南省人口与计划生育条例》第十五条第一款修改为:“提倡一对夫妻(含再婚夫妻)生育两个子女。”
6月9日,宁夏在修改的计生条例中删除了公职人员“超生即开除”的规定。此前其还提出,鼓励用人单位在子女0至3周岁期间,每年给予夫妻双方各10天的共同育儿假。
此外,今年以来,多地还出台了系列鼓励生育措施。比如,北京调整了生育医疗费用待遇、广东要求全面落实产假、贵州提出不得因女职工怀孕生育等予以辞退等。
“这些政策,有些是对过往政策的纠偏,有些是对国家政策的响应,总体来说是朝着宽松的方向在发展。”但黄文政认为,相关政策对提高生育率的收效有待观察。
目前各国通行的鼓励生育政策,可以划分为三类:即财政支持(即对有孩子的家庭发放现金、食品券,或减免税收)、日托和教育支持(即教育补贴)、怀孕和生产期福利(比如有薪产假)。
但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王辉等人发现,补贴的效果在经济意义上不显著。其在《新中国70年人口变迁与老龄化挑战》一文中指出,平均消耗10%的GDP作为补贴,才能使每个家庭多生育一个孩子,成本很高。
“从根本上,需要从全国层面统筹生育政策。”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陆杰华认为。
人口问题需提前谋划
按照中国社科院2019年的预测,如果中国总和生育率一直保持在1.6的水平,人口负增长将提前到2027年出现。
“现在来看,如果生育政策不调整的话,人口负增长的拐点可能会早于2027年到来。”陆杰华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因为当时的测算是基于1.6的总和生育率,而现在的生育水平已经降到1.5左右了。
“无论是东亚各地的经验还是各种分析来看,低生育率越晚应对将越难解决。”黄文政强调,一个人从出生算起,要20年才能完全进入经济循环,所以生育状态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有20年左右的滞后,人口问题必须提前谋划。
陆杰华同样持此观点。在他看来,应该继续调整生育政策。同时生育政策也并非一放了之。“生育配套政策效果会更明显。”黄文政建议,政策制定需要首先解决0-3岁婴幼儿照护、3-6岁托管教育成本高昂的问题,如此才能有效地鼓励并提高生育率。
同时,性别不平等问题也要引起重视。陆杰华强调,全面二孩政策实施后,很多企业都对招聘女职工态度消极,需要从制度层面强化妇女权益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