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非常感謝小草同學的這篇文章,也很敬佩她能坦誠的道出一位老生在清華多年來積
累下來的想法。其中提出了很多值得我們深思的問題。

　　作為清華人，你和我都處在一個外人夢寐以求的象牙塔內。通過他們羨慕的眼
神，我們是否有點忘記了自己真實的一面。希望小草的文章能引起大家的思考。

清華園的廢話
(文/小草)

　　我是決定要說點廢話的了。

　　在園子中度過將近四年了，每天的上學放學(原諒我用這樣一個詞)耗去了我們的大
部分時間，大多數時候我們是滿足的，因為清華的學生嘛，再差出去也是能混點名堂
的，於是我們的目光都很自信，也很冷漠。

　　(我很希望能有幾個人來反駁我，並告訴我證據。)

　　然而我們過的是什麼生活?大學四年了，對本專業的興趣被老師們考得只剩下了火
苗。親愛的老師們認為，學習是不重要的，考試也不太重要，於是乎同一份考卷考了
幾屆學生。而我們也樂此不疲地去追尋這種輕鬆地獲取高分的途徑，每每考試，修煉
多年的“考試蟲子”們便四處出洞獲取養份，成群結夥，團結向上。同志們，不這麼
是不行的，因為如果你想僅憑自己努力的話，搞不好就弄不到80分，再外加班主任的
呵斥。於是我又返回了小學時代，那種上公開課前老師分配答題任務的年代，我們舉
起白嫩的小手，臉上泛着無辜與純真笑容。真好，這個虛假的象牙塔里充滿着泡沫，
讓我們如同童話中的公主一般的陶醉。我們可以一邊把腳擱桌上罵着腐敗，一邊在心
里暗暗謀劃着怎樣報銷一點錢去吃一頓；一邊罵着清華沒有人文，一邊充實着我們可
憐的腦袋——充其量裝幾個唬弄人的名詞，還有太多的一邊和一邊……不過我還要在
清華呆上一段時間，而且做為一個“弱女子”，我的膽量也只有這麼大。

　　四年了，我們是不允許有自己的想法的。產出是必須和努力成正比的，而且你的
產出和付出沒有一定的比例關係的話，你的努力就的確是虛無，你個人在某種程度上
也是虛無。清華是不要個性的地方，你盡可以來點不傷人的風花雪月，來點不傷己的
關心國事，不過不要企圖無價值的付出，因為一入學，我們就被用“唯物主義”的功
利包裝着，告訴我們，如果沒有收穫，你就別幹了，要不，哼哼，推研，好吧成績
差，評獎，好吧成績差。連人這麼複雜的東西，也被分成了十一個標準，像檢驗產品
一樣給你的性能打分。

　　同方說錯了，不應該是“我們的產品和我們的學生一樣”而是“我們的學生和我
們的產品一樣”。這不知道是同方產品的悲哀還是清華人的悲哀。

　　既然是廢話，就不可能這麼短。

　　清華四年，我見到多少人喪失了自己，見到了多少言不由衷的“誠心”。我們欣
欣向榮的學校是不賴的，她像一個望子成龍的母親，把你的生活安排鍀妥妥貼貼，並
給你提出各種合理的或無理的要求。親愛的同學們，你們可要給母校爭光呀，學校現
在在SIC和EI上的文章太少了，你們要努力交，否則博士就別畢業了。可笑嗎?這是真
的，每一次我都想笑，怪不得，怪不得，我們一邊在批評獨生子女的某些不足之處，
一邊充當着這樣的角色。

　　也許在中國人尤其是清華人看來，諾貝爾獎也是可以當做一個攻堅任務來抓的，
只要下達一個命令，三五年內，我們便可以培養一個朱棣文來。一切都可以像計算機
程序一樣精確，精度不夠也可以修改，修改。反正我們也習慣了，有哪次做實驗我們
不修改數據呢?不修改不行嘛。這就是你所要求適應的社會嘛，如果連母校都適應不
了，你怎麼出去適應社會?

　　好，就這樣，我們作為人的要求被磨沒了，而作為機器的特性則被保留下來並且
發揚光大。我們可以面帶笑容地撒着謊，而無所謂個人信條——適應社會嘛 。我們唯
一的通用性是在大四後的大規模逃課，這也是適應性，因為干的人多；也是無奈，因
為沒興趣。學校領導，老師們根本不在乎你是怎樣的人，只在乎你的成績單上此起彼
伏的成績和附加欄的小紅花，高了，便眉開眼笑，否則便苦口婆心(我並沒有不敬的意
思)。真好，我想，給深藍裝上必要的程序後，它一定是清華最傑出的學生，包攬全清
華獎學金的90%以上(借用馬力的話)。而且你不允許抱怨，否則你就是窮漢看不得闊人
富；你不允許反抗，否則你就是心態有怪異；你是無路可逃的。我們的學習成績和愛
好也是不屬於我們人個的，它是屬於集體的，屬於優良學風班和獎金的。

　　不要和我談個性，你的個性有個獎勵嗎？你的個性讓你搞出點什麼了嗎?沒有，的
確沒有。但是最起碼，它證明了我們還是個人。

　　清華人，誰說清華人不現實，不然，我們的種種，又從何而來，事實證明，清華
人具備這樣一種功能，就是隨時抹殺扭曲自己的原則去適應，而毫不苦惱，你能說這
是適應性差嗎?

　　四年了，我一直在想，我現在所處的是什麼大學，雖然也從未後悔過，但是，清
華真的值得我們這麼盲目驕傲嗎?

　　我不想諱言，中國人正跨入一個極端功利的時代，以清華人為代表，而這樣的時
代，完全排斥了多樣性，絕對不可能有真正的科學也不可能有真正的思想文學和藝
術。我們不敢承認這點，於是給自己套上了無數的“第一”，要就造世界上最大的，
否則就最小的，這種虛飾的光環能亮多久?

　　穀子和糠總是先在一起然後才被分離的，不過我也很想知道現在誰種出了無殼谷
子。金子和砂子也是在一起產出的，然後再經篩選 ，但是如果誰告訴我哪有個金礦，
不用淘，都是金塊，我也會很高興的，但同時我又忍不住懷疑，這是不是把馬克思的
寶藏給找到了。好嘛，清華人個個都是精英，我們就要用精英的方式來鍛造你，一錘
子下去，原本高矮不平的人群或沒了頭，或沒了腳，倒都一般高了。那個原本能獲諾
貝爾獎的人因為太高了，所以最先被敲掉了腦袋。

　　清華的文學，是主要開闢給風花雪月的(說到這點，我對清華的男同胞很同情)你別
來給我搞怪的，要不是為了出風頭，還能有什麼意思。身為清華女子，也是不容易
的，清華女孩子不像自己理解的那樣美好，可愛，因為我們功利與現實，並且善於偽
裝自己；也不像男生們理解的那樣可惡：我們質樸，自立，而且有原則。這其實是一
對矛盾，可是為什麼要對立起來呢?光是粒子還是波?誰給我一個沒有矛盾的答案。但
是，親愛的男同胞們也是苛刻的，也不想想，清華這樣的環境，真正的柔弱適合嗎?試
想一個小女生，在通往三教的路上摔得傷痕累累，然後看着來往人群的漠然目光自己
爬起來。難道我們真正關心過他人的痛苦？難道我們在觀看他人痛苦並且做勸慰狀
時，不是在心底暗自慶幸着嗎?那麼，我們又怎麼有權力抱怨別人對自己的冷漠，說一
個笑話，曾經有一個調查，調查問清華人最欠缺什麼時，社會責任感得票最低，待問
在你認為你身上最大的優點是什麼時，社會責任感則成了最高。別人笑着對我說，不
過我想哭。

　　打個不好的比喻，清華是個凍肉廠，目的是把每個人都凍成四方形以用集裝箱運
輸。每塊凍肉都在抱怨對方不新鮮。大學快四年了，我也快變成這樣的凍肉了，每每
想起這個，驚出一身冷汗，於是，寫了以上的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