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說中醫不是科學 　　譚平 　　在支持中醫的陣營里一個常見的聲音是“中醫有療效”，“某某用西醫治不 好改用中醫就好了…”。要考慮清楚這個問題，我想必須把中藥（中醫的治療手 段）和中醫理論分開。支持者們聲稱的中醫有效確切地說是“中藥有效”。中藥 是在幾千年的過程中摸索積累起來的經驗，其中某些藥方當然有一定的治療效果。 比如新語絲9月22號“八禁”的文章中提到古人發現黃連可以治療一些感染性疾 病。而中醫理論則是古人為了解釋這些療效而建立起來的理論。在這個事例上， 古人把這個感染認為是“上火”，而黃連“清熱”所以可以治療“上火”。然而 中醫理論要成為科學不能僅僅只與某些事實吻合。因為這些支持中醫理論的事實 上可能是因為別的理論而發生的。比方說，西醫理論同樣可以成功地用“黃連素” 解釋這一現象。那究竟哪一個理論更可靠呢？ 　　人們建立一個理論一方面是為了解釋現有的現象，另一方面則是為了用這個 理論指導更進一步的工作，預測新的治療手段。要想對治療提供真正有用的指導， 這個理論是否正確就至關重要了。科學上對理論是非常苛刻的。實驗科學的理論 都是只可證偽的。換句話說，一個理論只能被證明是錯的，而不能被證明是對的。 即使目前有一百萬個觀測支持理論A，我們也不能說理論A是對的。只要它與第一 百萬零一個觀測相矛盾，理論A就要被推翻。因為這一百萬個“支持”A的觀測可 能是因為別的理論A’而成立的。這個理論A’才是全部這些一百萬零一個觀測的 真正依據。即使這第一百萬零一個觀測仍然與A理論符合，也不能證明A成立。它 只是說明A理論更加可能是真的。現在被科學界接受的理論沒有哪一個不是經歷 了長時間以來的不斷檢驗的，不能不說是久經考驗。在與現有理論相矛盾的觀測 被發現之前，我們都可以把它們當作是可信的。 　　有了這些基本認識我們再來看中醫理論的科學性。中醫理論中“陰陽五行”、 “奇經八脈”這些東西找不到對應的物質。一個存在並“發展”了幾千年的理論， 它的最基本的元素到現在還沒被確證實實在在的存在，不能不說是一大缺陷。沒 有這些東西，就好比現代物理學理論缺乏了原子，分子的存在證據一般，一切都 只是空中樓閣。沒有這些東西，中醫的理論是無法被證偽的。你永遠不能通過實 驗考察“陰陽”是否按理論描述般的“消長轉換”；“五行”是否像理論預期般 的“相生相剋”。或許有人想說，無法被證偽，永遠立於不敗之地，聽上去不是 比可以被證偽更好嗎？然而這僅僅是聽上去而已，科學上不是這樣的。做為例子， 我給出兩個“理論”（引用自斯圖爾特的《上帝擲骰子嗎》），一個不可以證偽， 一個可以證偽。第一個不可以證偽的理論是“碰到烏鴉叫可能會倒霉。至於到底 是不是倒霉，要視具體情況而定”；第二個可以證偽的理論是“碰到烏鴉叫一定 會倒霉”。這兩個“理論”哪一個更符合科學規範呢？第二個！因為這個“理論” 很容易被證明是錯誤的。只要有一天有一個人碰到烏鴉叫卻沒有倒霉，這個理論 馬上就被推翻，被拋棄。相反第一個因為用了一個“視具體情況而定”，使得這 個理論沒有辦法被證明是對的，也沒法被證明是錯的。同樣因為這個原因，這個 理論也沒有辦法給人提供任何有用的指導，因為一切“視情況而定”。這就如同 巫婆神漢的“心誠則靈”一般。“靈”了是他們的法術無邊，“不靈”則是心不 夠誠。如果有一天“心誠”可以定量化的檢測，這個“心誠則靈”的謊言就很容 易被揭破了。一個理論要成為科學，必須要可被證偽。這樣才有可能接受實驗的 考驗。構成理論的基本元素不可檢測，理論不可證偽使得中醫理論矮人一頭。中 醫理論的支持者們大可不必打口水仗，如果能設法使得“陰陽”、“五行”、 “經絡”或者藥物的“五味”、“ 四氣”變得可以定量的測量，並設計實驗來 驗證中醫理論，很多反對者自會心服口服。（有人說祝總驤用物理實驗證明了經 絡的存在。這裡我順便提一下他的實驗存在的根本問題。這個其實在新語絲上 chinasule已經講過了。祝說，實驗中沿着經絡圖走向檢測各種信號，遇到信號 的明顯變化就標記一個點，最後把這些點連起來，可以得到一條和經絡圖吻合得 很好曲線，所以經絡存在。問題在於，他實驗中一開始就沿着經絡走向檢測一些 點，然後把這些點連起來，其結果當然是符合經絡走向的。其實要用類似的思路 證明經絡存在很容易，祝總驤只需要在人體所有的地方，而不僅僅是沿着經絡， 檢測信號，把信號有明顯變化的點標記出來。這個時候如果還有和經絡圖吻合得 很好的曲線倒是可以作為經絡存在的證據。身為生物物理所的研究員不會不明白 這麼簡單的道理。更可能的情況是祝總驤在故意誤導公眾。） 　　在現在的狀況下，這個先天不足的中醫理論又是如何指導醫療工作的呢？魯 迅的文章中提到“先前有一個病人，百藥無效；待到遇見了什麼葉天士先生，只 在舊方一加了一味藥引：梧桐葉。只一服，便霍然而愈了。‘醫者，意也’其時 是秋天，而梧桐先知秋氣。其先百藥不投，今以秋氣動之，以氣感氣，所 以……”。類似的還有張功耀提到“李時珍編修《本草綱目》時，在‘水部第五 卷’進一步地引述了它：‘立春雨水夫妻各飲一杯，還房，當獲時有子，神 效。’…李時珍則十分固執地相信它是真的，並為這個方劑做了闡發：‘立春節 雨水，其性始是春升生發之氣，故可以煮中氣不足，清氣不升之藥。古方婦人無 子，是日夫婦各飲一杯，還房有孕，亦取其資始發育萬物之義也。’…”。從中 醫理論竟然可以導出這樣荒謬的治療方法。應該怪葉天士、李時珍修行太淺，還 是怪中醫理論固有的缺陷往往把人引入荒謬呢？我看應該是後者。 　　前面說了這麼多的話都是為了說明中醫，即便是有療效，也不是一個科學的 理論。那從實用的角度出發，到底中醫、中藥有多麼的有效呢？為了說明療效， 最客觀公正的方法就是對比實驗。類似於前面在可證偽部分提到的，一個病症的 消失可能是因為使用了藥物A，也可能是因為另外的原因A’（比如心理安慰，或 者自愈）。要檢驗藥物A是否對某一病確實具有療效，只有通過雙盲的對比實驗。 很可惜的是中醫專家們都不懂或是不屑於作這樣的對比實驗。缺乏這樣的實驗， 其本質上不過是拿病人在做人體試驗而已。這樣的中醫中藥能夠大行其道和我們 的傳統中對個人生命的漠視不能說沒有關係。另外，因為中藥成分往往非常複雜， 這使得藥物的副作用很難弄清楚。尤其是一些需要長時間觀察才能發現的副作用。 關於這一點方舟子在《就這樣被你毒死》中討論得很透徹了。最近的一些中藥被 發現有長期使用可導致腎衰竭的過量重金屬就是一個例子。如果把病人的生命安 全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的話，中藥，即使是長年積累下來的藥方，應該用現代科學 的方法檢驗其成分，分析其藥理，制定出嚴格的關於用法用量的規範。這不是一 句是藥三分毒可以搪塞的。然而這樣做的話，其成本很可能遠比同樣療效的西藥 要高。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還要用中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