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加拿大經歷第一個萬聖節

今天是十月三十一日，加拿大的“萬聖節”。天空從清晨到傍晚，一直下着小雨。空氣清新清涼，濕潤宜人。

早上，我照例步行到三條街外的教堂上課。不過今天的手提袋裡多了一樣東西，那就是中午同學聚餐用的一道菜——干煸牛肉絲。

老師說，今天的課程安排是九點到九點半上課繼續學習英文，九點半到十點半雕刻南瓜——傑克燈。十點半到十一點半玩撲克、麻將。之後共同吃飯。

只上半個小時的課，應該是很輕鬆的。所以上學的路上也就少了緊迫感，我一邊輕快地走着，一邊怡然地欣賞一路的落葉——加拿大的樹葉就是花！這個月正是加拿大楓葉漸紅、漸落的時候，我上學的一路也不例外。一株株大大小小的楓樹葉，都開始變紅、變黃，隨風飄落在人行道的草坪和水泥地上。而此時在雨水的濕潤中，無論是紅的、黃的，看上去都是那樣的亮麗滋潤。讓你感覺不到有多少乾枯與凋零，仿佛是一個完美的謝場——謝場的和觀賞的都是那樣親切欣喜和自然。這一樹落葉滿地紅的美妙，你沒有親歷是無法感受其給人的震撼與共鳴。一株株剛剛落下繁葉的楓樹，猶如一個個赤裸的少女，而那緊圍着樹根，重重疊疊，灑落一圈的紅葉，就象一隻展開巨大下擺的紅縐裙。不管你是遠遠看去，還是走進欣賞，都能給你無限美妙的遐想。讓你欣喜的還有，這些楓樹並不是同時變色下落。有已經全裸的，有一樹綠橙黃紅逐漸變化，凸顯七彩的；有蔥蘢繁密朱紅一團，正當紅潤的；有橙黃一樹另樣風采的；有盛綠一片絲毫不變的；也有從梢開始逐漸變紅，宛如熟女的紅唇鑲嵌在樹冠上的。這些多樣的楓樹植在道路兩旁，與那些高大的常青樹以及許許多多不知道名字的樹，組成一條條多彩廊道，真的讓你行在其中不亦樂乎！當然，那些在初冬季節紅了葉子的樹，也不僅僅是這些有無限魅力的紅楓。

我雖然是個業餘水平，確是實實在在的喜歡攝影。上學的路上我也不放過眼前的美景，及時拿出隨身攜帶的相機，抓拍我喜歡的景象。

半個小時的路程後，我到了教室。快到上課時間，這時已經來了不少同學。當老師們在教室過道走動時，總是引起同學們的陣陣驚叫：她們個個都化妝上場，直到走進教室。看樣子，老師們是要穿戴這些特別的服飾給我們上課了！我們原以為“萬聖節”是晚上，是孩子們的事。沒想到我們成人學校的老師，白天上課也如此精心打扮。也許這是政府規定的，也許是約定俗成的吧，而老師們執行起來又是如此不折不扣。同學們一致感覺這裡的老師真可愛，完全沒有那冷冷冰冰的嚴肅，倒是更象學生。

我們班的老師是一位七十年代初出生的女性，中等個子，有稍微發福的腰臀。齊耳的棕色頭髮和白中帶着淺赭色色斑的雙臂透露出她的正宗西人血統，她那標準西洋美女的臉型、五官和淺藍色瞳孔，總是帶着憨厚機靈的微笑，叫你不能不被她的魅力吸引。今天她帶着綠色閃着銀光碎片的、高高的三角尖頂帽和淡紫色長假髮，看得出為了配合這個假髮，她着意穿上一件血清色短袖襯衫。她披着一件黑色長披風，在走動中更表現出十分地道的俠氣。也許是對節日的神聖感覺，也許是對自己的這一身裝束感到美麗有趣，她的眼神和表情都比平常生動，這讓她今天顯得尤其年輕。惹得我同位的女同學讚不絕口，深感這“西方文化”生動感人，溫和輕鬆！

半個小時的上課內容是學習英文說明雕刻南瓜燈的十個步驟，十個短句，有好幾個陌生的單詞。原來這些內容也是教材啊！這時我更理解我兒子在學校里的那些課程了：學習裁縫——給自己做了條褲子，還象模象樣的可以在家常穿着；學習做木頭鍋鏟，居然很實用。要知道，十四歲的孩子在國內正上初二三，各種課文作業把你累得抬不起頭，哪來叫你“做裁縫”、“做木工”？真是“誤人子弟”啊！起初，我也並不理解。在這生活時間長了一點，多感受一些這裡的教育價值理念之後，我信了，也感覺“放心”。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教育”——適應生活必須，尊重興趣特長。這是與國內根本不同的，甚至是恰恰向背的。

很快，我們開始動手雕刻“傑克燈”了。老師給我們好幾種圖案供我們選擇，我的組員拿了個最典型的臉譜。我們按照教材的步驟來做，老師也不斷地來看，來鼓勵我們，並且糾正我們馬虎的地方。

雕刻的工具很好很全，用起來非常順手。有挖頂蓋的尖刀、扒內瓤的鋸齒耙子、掏瓜子的長把勺子，直線形鋸子是雕出臉部五官窟窿的主要工具。同學們都熱火朝天地忙着各自的作品。

這些南瓜是前一天大家和老師一道去教堂旁邊的超市購買的，一共五個。由於隔壁班上學生十八個，而我們今天才來十個，老師叫我們給隔壁贊助一個。那當然沒問題，南瓜的錢還是老師支付的——不知她能否作為教具而得到“報銷”。後來，發現我們剩下的四個中壞了一個，老師想要去隔壁討回我們的贈送。我們慌忙阻止了老師的想法。——已經送人了，哪能再要回？——可見西人的“率直”。也真正感覺到老師對這一課的非常重視了。在我們看來，這不都是玩嘛。可是在這裡就是玩、學着玩都是極其認真的，這恐怕也是法制至上的延伸和深度的認同吧。而我們骨子裡是想要變易、對抗，背離、捨棄一切的。當然那些我們認為不重要的“形式”我們可以毫不留情地捨棄；而那些我們認為重要的“傳統”，即使千變萬變，事實上還是沒變，並且被根本沒走樣地保守着。

大家的作品都完成了，教室里一片笑聲、OK聲。老師不停地用自己的相機拍照這些作品，以及和作者們的合影。她的笑容和閃光燈一樣燦爛。我也禁不住拍了幾張歡樂的鏡頭。老師把我們的電子郵箱都記下了，說把我們的合影照片發給我們。

接下來是打牌和玩麻將了。老師帶了一套西人的“麻將”，並坐下來教我們怎樣玩。可憐我們這些同學都是英語“聽”、“說”幼兒圓水平不如，老師比畫半天我們還是沒有完全搞懂玩法。我們只好換了紙牌打。老師看我們在玩牌，沒人打麻將，就連聲說“NO麻將”？、“NO麻將？”。結合老師在布置今天活動的時候就多次說到“麻將”、“麻將”的，我們知道老師喜歡“打麻將”。於是有四個同學圍上麻將，老師自然加入其中。可愛的是，她居然拿來了一疊複印紙，是指導如何打麻將的！啊，原來我們的老師還有這個“雅好”——竟然迷上華人娛樂國粹，而且學習熱情是如此高漲，學習態度是如此端正！也難怪答應帶麻將的同學說沒帶來時，老師當時頓生失望表情。好在那位同學又叫人及時趕送來了。

我們在同一個教堂上EASL的有三個班，分一二三級。我們一二班都只有十二三個人，三班有近二十人。所以聚餐時，一二班在一起。同時也因為我們這兩個班華人多，我們班就只有一個緬甸的，其他都是大陸來。二班也有五六個中國人。吃飯的時候兩班之間的移動隔牆一收起來，二個教室就連在一起。滿桌子二十幾道菜、點，讓人眼花繚亂，可謂特色分明，來路各異。大家吃着談着，一屋歡樂愉快。我們幾個先生還喝上了紅酒，好不快活。嘗遍了各種菜餚點心後，我覺得很飽很滿足了。只是看到我帶的菜沒有被徹底消滅，心中多少有點遺憾！是形色不好？是味道太辣？看樣子下回得好好動動腦筋了。

我抱着自己的作品回來了。感謝老師還記得我的兒子，說可以把這“傑克南瓜”給我兒子玩。抱着這個不輕的傢伙，我要走上半小時，負擔是不輕的。坐公交車吧，正好十月份的月票可以享受最後一天。——今個高興愉快，不坐車，就自個走回去，堅持每次走回去。也得宜近來的啞鈴健身，走這段路並不覺得辛苦勞累，路上我仍然很有興致地拍了幾張落葉的照片。

上午的學習和節日活動結束了，這確實是不一樣的生活。

回到家裡，我打開電腦，在“萬維讀者”網上讀了許多感興趣的新聞。然後休息了一個多小時，接着開始每日在家的必修課：李陽〈瘋狂英語／美語發音寶典〉。

兒子放學歸來後，準備了晚上出去“耍酷”、“要糖”的行頭。

當晚上六點多一點的時候，雨停了。老師在課堂上特別講到的情景出現了：孩子們穿着怪異恐怖的衣飾成群結隊地來敲門，當你開門時，他們會張着裝糖的袋子，並說“Trick or treat.”。——你就得給他們分發糖果。我站在客廳的窗前觀望着這些身着異服的孩子，等着他們來敲我家的門。兒子已經把備用的糖果裝在籃子裡。這時我的心情有些激動不安了。可是這第一批孩子在敲完幾家門，拿着糖果走了，沒來我家！——啊，我家的傑克燈還沒點上，門外的廊燈也沒亮着，孩子們以為沒人在家或者沒有準備參與這個活動。兒子提醒後，我立即下去點亮南瓜燈，打開門外廊燈。然後坐在家裡靜等來客敲門。不一會，門鈴果然響亮了。我迅速下樓開門，一邊向他們道賀ＨＡＰＰＹ　ＨＯＩＩＯＷＥＥＭ！一邊給他們分發糖果。我每次都情不自禁，笑逐言開。孩子們更是嬌小、玲瓏、可愛，一如老師所說。這時候，我基本不停地上下樓梯，開門分發糖果。——真的很開心，很有“成就感”！仿佛回到童年，仿佛回到老家農村“大年初一”早晨的拜新年——和氣、熱鬧、喜慶！不同的，是這裡家家門前的裝飾清一色鬼怪詫異。而歡樂的氣氛一點也不比我們那時的差，倒是不同膚色臉型的人們額外增加了我這個新移民，對這個節日撲朔迷離的神秘感覺。

來到加拿大，我一直沒有如此開心過，哪怕是和家人的久別重聚。我歡欣地重複着同樣的動作而每次都是愉快的積累，都是啟動內心的快慰！

我先前擔心沒有多少孩子來，以至我和兒子準備的糖果分不出去。不久，我的這種顧慮恰恰朝着相反。我們買的近兩公斤糖就快就沒有了！而眼看此刻正是“上客”高峰！我的擔心化為痛恨——為什麼不多多買些糖果呢？！真是預測不對，準備不周啊！看着當下屋外的氣氛和見底的糖果籃子，我發誓明年今日要買足糖果，一份份，一個個，我熱情地發個夠！——萬般無奈，百樣難過。我只好，乘着短暫的時機，收回我的南瓜燈，關上門外廊燈。十分愧疚地躲在家裡，好歹這時來的一大群孩子和緊跟其後的大人們真的放過我家而不來按門鈴了，否則這時候，我一定是心如刀絞般難受。

既然沒糖來散發，就乾脆溜出去看看小區裡的熱鬧吧。

我揣着相機，沿着小區的主要道路一路觀賞過去。——好不熱鬧啊！平常無論白天黑夜，你走在小區里轉上一二圈，不過看到二三個人，有時候還連個人影也看不到。此時卻是很多家門前亮起了各種彩燈、怪燈，一片光明。路面上行人成群結隊，來來往往，象是集市似的。原來我們小區里住着這麼多人啊！這回不愧為有兩百戶人家的院子了。

匆匆的孩子門有小到剛會自己走路的，有高到象我兒子那樣有一米六七十公分的。有可愛的小女孩，雖然也穿上搞怪的服裝，可是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愛。小男孩子們可是各有特色，又都十分耍酷。有帶骷髏面具，有帶怪獸頭盔，更有黑色披風給人以厲鬼的恐嚇。高大一點的孩子有用沖氣衣服裝扮成著名球星、猛男體型的。也有推着嬰幼兒推車的、牽着大狼狗的―――主人們熱情的招呼和孩子們清脆的ＴＨＡＮＫ　ＹＯＵ！聲把整個小區帶進歡快的樂園！

很想拍下許多歡樂的鏡頭，可我轉念一想，擔心因此產生誤會。畢竟我知道大家的文化差異是很大的，也許我們以為熱鬧好玩的事，在人家卻認為是個人隱私什麼的要較真維權。此時，我已經非常愉快了！剛才因為缺糖而帶來的遺憾，現在被這沸騰的小區鄰居們融化了。即使沒有照片紀念，這從未有過的愉快也會永遠根植在我的心中！

兒子回來，帶着兩個沉甸甸的袋子。我們高興地把百家糖果一咕嚕地倒在餐桌上，五彩斑瀾，豐富異常，其中還有咖啡、玩具等等。兒子興奮地整理收拾着，我拿起了照相機，記錄了這“萬聖節”完美的收場。

“萬聖節”——有趣的節日，我最愉快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