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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難的天使(全部)
送交者: 老禿筆 2005年02月26日12:08:12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68年,文革高潮中,我們上小學了。第一天,教室里坐滿了小學生們。我看看周圍的新學友們,大都怯生生地靜坐在那兒,不敢動不敢說的。 有一個小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她黑黑的頭髮,搭配好看的五官,非常白淨。 單眼皮, 黑黑的眼珠轉來轉去,一笑就有二個小酒窩出現,挺生動可愛的樣子。一會,老師進來,點名。我知道她的名字叫清君。老師宣布分座位。我被分在最後一排。我緊盯着清君,看她坐那兒。雖然她的個子高,倒坐在中間一排。

開學的忙亂過去後,清君成為副班長,管二個小組。 我是三小組的,不歸她管。每天,清君要叫大家排隊,早鍛煉。下午,叫大家做課間繰,在排隊回家。這老師的小助手,是一項體面的事。可以威風凜凜地喊號子,點名,看守大家做功課,還要管管調皮的學生。其他工作她都能幹好,只有對付不了調皮學生。看她女孩可欺,常有調皮孩子找茬跟她鬧,氣的她直哭。

二年級開始,老師叫我接了清君的部分工作。每天喊號子,排隊,維持紀律。靠着我個子大,鎮的一班小學生老老實實。

清君能歌愛午,叄加了學校歌舞隊。常常描個小紅臉蛋出去表演。很快,她就成為學校的紅人,逐漸不再班裡管事了。她常被別的老師叫走,教別的班唱歌,跳舞。校歌舞隊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坐上外面的卡車去演節目。看在我們一般學生眼裡,她可真是出足風頭了。那時,我們都用羨慕,仰視的目光看她。

清君的家境在周圍平民環境中較突出。她有乾淨,鮮艷的花衣服,身上總是利索,有一股雪花膏的味道。黑髮束成二個小辮子。遇到風天,一條花巾繞在脖子上,更添了幾分撫媚的味道。這一切,叫她在周圍學生中很引人注目,小小年紀往哪一站,就已眾不同。

清君愛笑。跟女孩子們一樣,跳猴皮筋,玩色子, 清朗的笑聲有很強的穿透力。那時,小學生們就男女有別了。男孩們扎在一起,打鬧說笑。可大家的眼光還是盯着女孩們。偶爾,我也能看到清君的目光朝我們這兒一閃。

四年級,清君不再有當年的風光了。 我做了副班長。替老師做所有的工作,收作業, 出早繰,監管自習。有時,我走到清君的位子旁,她用幽幽的眼光看我一眼。使我心裡顫一下。這時,她和我姐姐成了好朋友。常到我家來玩。少年男女的心裡已有了朦朧的對異性的好奇,想接近的念頭。我總是裝的漠不關心地,無視她來我家玩。

六年級的時候,她因神經衰弱休學半年。這末小的年紀就有這種毛病。她這時又有了新朋友,不再常來我家玩了。小學期間,我跟她沒講了幾句話。儘管我是那末想跟她接近。很快,上中學的時候了。我被分到一中,她分到三中。這時,學生的功課幾乎全停了。父母見我們沒事幹,安排我們學樂器。於是,我和姐姐常跟着父親去樂團上課。

半年後,清君的媽媽到我家來拜訪。她也想要清君學點什末。父親答應幫忙。於是,一個周末,我再見到清君。 她還是那樣安靜,個子更高了。幾乎和我一邊高了。我們三人一同坐公汽到樂團上課。

這是我和她最接近的一段時間了。周六學完樂器,父親帶我們三人到一大禮堂里打乒邦球,正規的球檯是那時少有的享受。 又是雙打,又是單打。玩的真開心。她也只是看看我不說話。可我看出來了,她希望我先開口。我那時,還是裝酷,也不主動同她講話。 現在寫這文的時候,心裡還在罵自己傻。這快樂的日子過了半年,因為清君的提琴老師說不願教了而終止。最後一回,我們三人在工汽車站分手。那是75年的初夏。那竟是我最後一回看到她。她手裡拿個提琴盒子,穿着一件軍上衣,還是二條大黑辮子,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裡,發育良好的身體不但有了曲線,更有一種青春少女的氣息洋溢出來。黑黑的眼睛還是瀏了我一眼。

我跟她有幾回但不多的談話。 我同她互相猜字。 我先說了個繞口令,老和尚端湯上塔,塔滑湯撒湯燙塔。要連說5遍。這沒難住她。她說了個猜字令:一個小日本,拿了一把刀,殺了四口人,留下四滴血。打一字。 這把我給蒙住了。她靠近我,寫下了那個字。 少女甜甜的體味,教我心猿意馬。為了挽回面子,我叫她說二個字的繞口令:國歌。再反過來說,歌國。 連說10遍。這下,她說了幾回就說糊嘟了。

77年底畢業了。她沒有再複習考大學。進了一家小工廠做女工。我則在78年考進了大學。這下,我們的人生軌道是再也不會重合了。 因為住學校的關係,我離開了那長大的地方。以後,就再也沒回去過。大學期間,忙於學業,個人愛好,雖有時還會想到那青純的少女,可我的目光也被眼前的大學女孩們吸引出了。很快,畢業後,歷經進修,工作,出國,定居,成家,等等,在國外完成人生的幾件大事。那少女的倩影也成了定格的回憶。那末遙遠,可那末親切。總想回去時去看看她生活得如何,能再看到她甜美的笑容,了我一點繫念。因為,一晃30年沒見了, 我的心裡在某個角落裡,她還有個地方。

過年時,老姐來電話,問我,你還記得清君嗎?

當然記得。那失去聯繫的小學友。這會再回去,一定要找到她。

“她早就瘋了。”一記悶棍,把我打懵了。

放下電話,我久久不能自震驚,悲哀,甚至有些內疚的情緒中恢復過來。雖然二十多年不知音訊,可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悲糝的結局。

清君進工廠後,平凡單調的工作叫她厭膩,優裕的家庭環境也使得她不能吃苦。 18 歲的少女心還是那樣詩情畫意地自由飛翔,全然沒意識到天空中的危險。一隻陰鶖的禿鷹正盤旋在遠處,伺機撲下,要狠咬一口這單純的天使。

有個檢修工,見到清君後,打上了清君的主意。替她打飯,修車,教她幹活,再常說些順耳的溫言軟語。落寂的姑娘的心防鬆開了。這個傢伙就乘機騙得了清君的身體。 可他是個奸猾的小人。 清君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容易到手的獵物,他不會認真永遠。始亂終棄是必然的結果。不久,他就開始冷落清君,找茬罵人,當眾為難她。好叫清君離開。可憐的姑娘剛自落寂中有了點動凡心的火熱,還來不及品出味道,糊里糊嘟的丟了寶貴的貞繰, 就又一下掉進了冰冷的困境。

在那個年代,性對中國女孩們來說,還是一道充滿了未知,神秘, 曖昧,羞恥的河流,哪裡還有什末快樂可言。 被人利用了性,再被拋棄,有如天塌地陷啊。內向的姑娘在恥辱中涯了一個月。有天來上工時,人們發現她眼神不對,說什末都聽不懂了。粗心的父母直到這時才知道女兒的問題。如果他們細心些,他們早就應當發現女兒的苦衷,感情的變化。對於很多人,不見棺材不掉淚這句話,不論是被迫的還是個性使然,真實地反映了他們的情況。

清君發病後,不能再工作,靠工廠的一點病退金為生。

令人落淚的是,她在最初的發病日子裡,她還念叨過我和我姐姐的名字。我知道,她需要人的幫助,尤其是我們的幫助。 如果我們及時幫她一把, 很可能她就度過了這道難關。可惜的是, 她的父母也不知道什末叫心理治療。多少年後,我們才碾轉知道這件事。

如果她的心智成熟,個性開放一些, 她也不會走到這地步。雖然是個大難關,她也能在痛苦過後再站起來。

可她偏偏是個內向,害羞的人。

如果她的父母是細心的人,他們也可能早就發現了。如果她的父母是有心的人,他們在教育孩子時,會注意孩子心理的發育。

可他們全都不是。

如果她遇到一個有情義的男人,不必是有成就的人,她的一生會是幸福的。起碼是正常人生活。

可她的“第一個男人“就是個騙子。一個該死的低級騙子。那末容易地把一個姑娘騙到手。

一個可愛的年輕女孩,就這樣輕易地被毀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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