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式主旋律在人文面前失敗

丁冠景

奧斯卡頒獎前，國內外輿論普遍認為本屆最佳影片是《杯酒人生》與《飛行者》之爭。

《酒》片是小巧玲瓏的藝術精品。主人公面臨中年危機幾乎被失敗的人生壓垮，與結婚在即仍不收花心的好友結伴駕車開始酒鄉之旅，一路品盡紅塵百味。從藝術上來說，這部表面清淡索然實則耐人尋味的作品是今年當仁不讓的“No.1”，因此最受影評人的推崇，在奧斯卡前哨戰上大出風頭，不僅贏得金球獎最佳影片(音樂／喜劇類)，而且被美國13個影評人協會評為年度最佳影片。就在奧斯卡頒獎前一天，該片還奪得了有“藝術奧斯卡”之稱的美國獨立製片界的最高榮譽“獨立精神獎”中包括影片、導演、劇本、男主角在內的6項大獎！

而《飛》片呢，則是典型的美國主旋律大片。該片題材明顯是為奧斯卡“度身訂造”的，它再現了上世紀中葉美國天才飛行員、首位億萬富翁、導演兼製片大亨霍華德·休斯極具爭議的形象——風流好色、潔癖怪異、個性乖張、幾近瘋癲，但卻雄心勃勃、志高向遠，頑強面對巨大壓力、破產風險和所有厄運不輟奮鬥，終於取得輝煌成就。顯而易見，休斯身上集中了冒險追求自由、金錢、美色、奮鬥等多種美國精神元素。該片上映後取得了8800萬美元的票房，遠超其他獲提名影片。而它獲得的奧斯卡提名也是最多的(11項)，並先後贏得對於奧斯卡“最佳影片”來說最重要的兩場前哨戰——製片人工會和金球獎的最佳影片。根據以往經驗，《飛》片最有可能捧走“最佳影片”的小金人。

結果，實際贏家卻是獲7項提名的《百萬美元寶貝》。該片表現了年過三十的大齡女青年立志成為拳擊手的艱辛複雜的人生悲劇，是一部故事感人、節奏緊湊、結局出人意料的劇情片。該片預定今年公映，後被倉促提前至去年年底上映，宣傳力度不足，因此在奧斯卡前哨戰中僅獲製片人工會最佳影片提名和金球獎最佳劇情片提名，聲勢明顯比《酒》片和《飛》片遜色。

那麼，《百》片為何能擊敗《酒》片和《飛》片呢？

奧斯卡獎不是美國政府評出來的，也不是電影圈外的觀眾評出來的。它與政府、觀眾、票房統統無關，而由專業人士投票產生。但它又不是由少數“權威”、“泰斗”代表廣大專業人士評出來的，而是由美國電影影藝學院的4000多名院士一人一票選出來的。因此，它所代表的是大多數電影專業工作者的口味。這就決定了奧斯卡既不是曲高和寡的低成本藝術電影(如《酒》片)的標杆，更不是赤裸裸宣揚美國精神的主旋律大片(如《飛》片)的樂園。充滿人文精神的美國藝術家對主旋律有着本能的反感。從奧斯卡之前，21個影評人協會只有賭城和鳳凰城兩個協會評《飛》片為最佳影片亦可看出這一點。而記憶猶新的是，1999年的奧斯卡，美國主旋律大片《拯救大兵瑞恩》輕而易舉地被一部當時名氣小得多的喜劇片《莎翁情史》擊敗。儘管後者被眾多影評人評為奧斯卡近50年來最差的一部“最佳影片”，儘管前者是美國最著名的導演斯皮爾博格與美國最著名的男演員之一湯·漢斯聯袂精心打造的。

大多數美國電影專業工作者的口味是什麼呢？首先，影片一定要有一個好看的故事，否則它沒有票房，投票者們就有可能失業了。而《酒》片恰恰就是輸在了故事的清淡上。其次，在好看的基礎上，還要有比較深刻的人文關懷和社會剖析。《飛》片並不難看，至少它要比《酒》片傳奇、跌宕、浩大、華麗多了，但人文精神呢？對不起，欠奉，充斥其中的只有美國主旋律。所以，它也輸了，主旋律在人文面前徹底失敗。

(南方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