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萬維博克別名就是胡同串子。套句台獨混混們的黑話,這叫公開聲明我的“本土意識。“ 不過那幫混混們要分裂祖宗留下的土地,也不認同中華民族。我這“本土意識“ 只是認同北京那片長大的胡同群落,可沒敢想從北京分離出去。 經歷了這麼多年的海外生活後,還是認同小時候的那天那土那胡同。骨子裡就覺得那麼親切。
我從小蒙爺爺奶奶照顧。在胡同里長大就學。 直到離開時,東直門內還有住在胡同里的爺爺。 想到我的爺爺,我就禁不住有些心酸。老人家在我小時候對我太好了。上大學後我常回去看望爺爺,為老人家清洗床鋪,洗腳洗頭。後來我出國就學。在逗留國外期間,老人家久病去世。享年80歲。父母知道我對爺爺的感情很深,拖了半年才告訴我。我還記得,當我那天早上離開向老人家告別時。爺爺哭了,揮着手說,孫子,你去找你的前程吧。當時,我一狠心,說聲,爺爺,我走了。就疾步衝出屋門。我不能在爺爺面前多呆了。不然,我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可哪曾預料到從此天人永別,今生不能再見。這一直是我心裡的隱痛。
所幸,禿太當時以女友的身份在我走後一年的時間常來替我同爺爺說話解悶。她同她的爺爺也感情很深。她來美團聚一年後,她爺爺辭世。收到家信後,她大哭一場,說那是我的唯一親人(她連她的父母都不認了)。 小孩子如同小狗小貓,誰對他們好,他們會記一輩子,毫不掩飾。那份親情也一生也不會淡漠些許。上次我父母來美探親告別時,我父親抱着我兒子---他的長大的孫子,也哭了。北京人說的“隔代親“就是指的這種祖孫間的親情。比父子關係似乎還要親濃些。
東直門內有大片的老胡同群落。一條東直門內大街兩邊全是胡同。七十年代初那個時候,站在東直門城樓舊址可以一直看到鐘鼓樓。中間沒有任何大樓。東直門內大街從東向西一直到鐘鼓樓才拐個灣。對於小孩子來說,這大街筆直延伸得很遠,有種遠至天邊的感覺。那個時候,去次鼓樓,感覺上像是去挺遠的地方。
胡同在孩童時代是個迷宮。胡同深處似乎有什麼秘密。我那個歲數不敢走遠,也不會騎車。就把住家周圍的幾條胡同轉個遍。誰家住哪裡,哪個小孩子住哪個門,哪個門裡有個好看的女孩子,弄得清清楚楚。小學前後的時候,在胡同里盡情玩要。玩要的種類有:推鐵環,沾知了(土話叫ji鳥,那個字我不知道如何寫),拍三角(煙盒),鬥蟋蟀(北京話叫蛐蛐兒), 踢足球。滿胡同追趕,捉迷藏。 去街頭巷尾的食品店買副食,冰棍,打醬油醋。老北京人常玩笑說,我兒子都能買酒了,表示對自己孩子的自豪和自己也老了這層意思。
住在胡同里,居委會是胡同的總管。毛爺時代,街道居委會不算法律上的一級政權機構。可這小卒子有時候還真管用。那個朝代,你做許多事,要有居委會的證明,比如,結婚,分房,就業,政治表現,戶口,病退,等等。 因為住的近,胡同里各家幾乎沒有隱私可言。老太太們整天在胡同里活動,什麼事情都知道,都看在眼裡了。故那個時候,警察們常常依靠“群眾力量“ 破刑事案件,監督 ”階級敵人.” 你說,你出來進去,吃喝拉撒睡,全在人家眼皮下面,真要幹什麼事情,能不讓警察抓住嗎?所以,北京人嘲笑北京的街道老太太們對別人的私事一清二楚為“小腳偵緝隊。“ 現在看來,其實我們屁孩子還可能比老太太知道的更多。說成“屁孩便衣隊“也不太過分。可惜,當年警察們也不找小孩問事情,人微言輕,人小自然不算菜頭了。白浪費了一個情報路子。
由於歷史的原因,東直門內屬於貧民百姓區。 東直門內沒有像樣的王公府也沒有有錢人的邸第。全是一片片低矮的貧民住宅。所以,這片區域是典型的北京貧民住宅區。所謂的胡同串子就產生於這種環境裡。這裡是我們祖輩生息的地方。
因為年代久遠,胡同里的牆壁和院落大門全都破爛不堪。甚至連路也還是土路。下雨後常常是一胡同泥水。胡同里沒有下水道和廁所。需要每天早上淘糞工人進來人工清理。院內也多是多家雜居。 我爺奶的小院子算獨門獨院,很難得了。大部分胡同房子進門就是床炕。居住條件很差。許多胡同里甚至沒有自來水管道,必須用水桶到胡同口的公用水管取水。 低矮的民房也沒有取暖設備。家家用煤球爐子生火取暖做飯。冬天總有被煤氣薰着的,也就是一氧化碳中毒的。
所以,後來我看到有人在描寫胡同內的悠閒日子不禁笑笑。這大概也算是個萬花筒似的問題。一人看一個角度,看的東西花式就不一樣。在我看來,單就居住這個角度來說,並不是個好事。你如果在這種胡同里住幾年,你的那點閒情逸志恐怕就沒了。剩下的,恐怕就是跟我們胡同串子一樣滿嘴俚語罵大街了。你老婆要是住這地方,嘿嘿,不是我說,沒一年恐怕就要把你踹了,另找高枝兒棲身了。那年頭,我們胡同百姓盼的不是那個虛無縹緲的共產主義,對無休無止的階級鬥爭也早沒興趣。老百姓所期望的是能住得不像個狗窩,有個自來水,廁所乾淨些。說來有人可能不信,許多北京胡同居民那時候非常希望住樓房。比起破平房來,樓房居民可以有個人隱私空間,不用跑到胡同外邊用廁所,有廚房設備。那就是我們胡同串子的天堂了。
當然,風水輪流轉,現在的有錢人不再住樓房,時興買四合院裝修好,自己單門住了。不過,你也知道,這現代的四合院裝修完後,自然是當年的百姓平房無法比擬的了。不在一個層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