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回憶第一次見到航和勤的情景，那麼美好，那麼溫馨，誰又能預知他們勞燕分飛的今天。

是99年，一個明媚的春天的中午。航是我師弟的同學，一起考GRE的戰友。勤是他新婚半年的媳婦，申請了我們學校，來考察一下環境。在走廊里看到他們倆，個子都不高，勤只有1米5出點頭，大眼睛，胖乎乎。航也不到1米70，溫文爾雅。倆人牽着手，站在川流不息的學生中安靜的等待我們。後來一同去餐館吃飯，吃的什麼記憶模糊，印在腦海中的都是他們的溫馨甜蜜。他倆認識半年就結婚，是勤的初戀。航大勤幾歲，象個體貼穩重的大哥哥。倆人一口一個“老公”“老婆”的，我開玩笑說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直到現在寫這下這些，回想那天，我都覺得說不出的感動。他們都很年輕，男的雖不英俊瀟灑，女的也不性感漂亮可是卻非常般配。倆人之間的柔情蜜意使我這個旁觀者多年後回憶中都依然羨慕。在那5月溫暖的陽光中，記憶都鑲上一圈柔和的金色的光環。

勤在秋天成為我的師妹。和他們接觸越多，越認識到航是個難得的模範老公。當時他已經在大公司上班，和勤分住兩地。因為學習緊張，經常是他在周末跑過來照顧勤的生活。擔心她吃不好飯，他會包上一大堆餛飩凍進冰箱或炒好夠勤吃一個星期的菜。不光是生活上，在精神上他也給勤很大的鼓勵。當年學校的一位同學，農村出身，大男人主義思想極為嚴重。勤第一天上學來，這位同學就悄悄對航說“女人當什麼律師，將來翅膀硬了你控制不了。學個什麼會計秘書就得了”。航的回答很令我感觸頗深“她喜歡我就支持”。多年後，航也並不後悔支持勤做律師，他只是有點害怕有野心的女人。

我比勤早畢業兩年，開始顛沛流離的生活。漸漸與勤和航失去聯繫。零星的聽說，勤學業極為優異，畢業後任職於Manhattan一個大的事務所，薪水在6位數。航還是在從前的大公司，他人特別聰明卻沒有太多野心，在事業上要求不高，喜歡大公司那種清閒的環境，天天下班打高爾夫，準備就地養老。隨後幾年，又陸陸續續聽到他們的消息，買了房子，在Westchester附近一個美麗的小鎮安定下來。以他們二人的收入，過的是富裕安康的中上產階級生活。接下來恐怕是生小孩組建真正的家庭。算算倆人都30了，也到時候了。後來又聽說，勤對目前的工作很不滿意，覺得沒前途，很想回國發展，可是航卻不太同意。我能理解勤的苦悶。美國，對於一個英文不是母語的外國人，做律師的確沒有很大的前途。象我這等好吃懶做胸無大志的混混也就算了，勤可是個刻苦認真有理想有追求的姑娘。如果她回國，憑着美國律師的資本，大事務所的經驗，在國內的確有用武之地。之前我師弟已經是個很好的例子。航的情況卻很不同。他是搞技術的，可能美國會更適合他。想來想去，笑自己真是杞人憂天。人家小夫妻恩愛有加又聰明，會找到一個很好的平衡矛盾的辦法。

有一天忽然聽說勤辭掉美國的工作，去了香港。倆人的房子也賣了，航住進Apartment. 問問知情者，也不知道他有何打算。只聽說他還送勤去香港，幫她安頓好。這一下，我便有些疑惑和擔心，有種事情不妙的感覺。我與他們分隔多年，鮮有聯繫，疑問也好，擔心也好，在腦中閃閃也就忘了。

有一天深夜，一個陌生的電話打到我的手機上。我沒接到，一聽留言，竟是多年未見的航，說有事問我。第一個反應就是他和勤不行了。電話打回去，果不其然。航要離婚。

航講的很平靜。他經過兩年的掙扎，容忍，思付最終決定放勤走，同時放棄這段感情。雖然他講的很隨意可我能夠想像他心中經過怎樣一番驚濤駭浪的痛苦抉擇。他說很久以來，他就不快樂了。他知道勤的心不在美國，不在這個家。因為從來他都寵着她，事事依順她，讓她以為自己去哪，他就會跟到哪裡。絲毫不顧及他的感受。這幾年，他也努力過，抗議過，企圖挽救過，但是發現，留的住她的人，卻不能抑制她躍躍欲試的心。去香港，只是導火索罷了。他幫她在港安好家，也算是最後盡到義務。從此以後，他要去追求自己夢想的幸福了：一個安穩，傳統的家。

在航提出離婚後，勤也試圖挽救。她要回來，辭去香港前程大好的工作。為航生兒育女。理智的航不讓她回來。因為這樣對她並不公平。她在香港的工作，如魚得水，有大好的前途。他不願意耽誤她。不想有一天她為此後悔放棄事業，畢竟，勤是個非常聰明，能幹的女人。就這樣，一段童話般美滿的婚姻在7年後劃上句號。離婚批下那天，航拉我去喝酒，絮絮叨叨說了一晚上。我問他，如果勤不去香港，他會離婚嗎？他感嘆說，多希望我和她跟別人一樣，生個小孩，簡簡單單的過平凡而幸福的日子。

轉眼間兩年過去。航很快找到中意的女子，結了婚，生了孩子，過上他夢想的日子。是呀，象他這麼好的男人，疼老婆，顧家，安心過日子，重新放回市場，是炙手可熱，大家都搶的。勤在香港，事業非常順利，極受老闆器重，前途一片似錦。只是每天忙的深夜才回家，個人生活處於停滯階段。她曾向好友感嘆，離婚的經歷，讓她認識到，婚姻是需要用心經營的。感情是不能想當然。所謂相愛容易相處難。

時過境遷，當年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小夫妻已各奔東西。愛情是多麼的不可靠。不可琢磨，不可任意揮霍。當你自以為緊緊攥在手裡的東西，打開看時，卻原來空空如也。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愛情失去可以重來。缺少愛情的空虛可以被成功的事業填補。

最少他們過着自己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