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有關報導，光在美國用英文寫作的華裔作家就有上百人。除了我上文提到的湯婷婷，譚恩美，哈金外，還有包柏漪，任碧蓮，嚴歌苓，閩安琪，裘小龍等人用英語寫作，不同程度地引起了美國文壇的關注。其中裘小龍專寫政治和推理小說，作品被翻譯成七種語言， « 外灘花園 »和 «忠字舞者 »據說還是英語世界的暢銷書。不過我還沒有讀過他的小說，在此無法評論。

用英文寫作的英籍華人作家中影響力較大的大概要數張戎了。她的小說 « 鴻 »有28種語言版本，在世界上的銷量達到一千多萬本。我認識的對中國感興趣的法國人幾乎都讀過這本小說。我還在國內時，有個法國筆友。他對中國非常關注，時常跟我談一些政治文化話題。他很喜歡談老毛，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跟我說他是個mauvais homme (壞人)。我那時思想還很單純，雖然知道老毛犯過嚴重的錯誤，但從沒把他想成一個壞人。我剛到法國，他就借給我一本小說，非讓我讀而且還要我看後跟他談談感想。小說的名字叫 Les cygnes sauvages « 野天鵝 »，封面上還印着作者的照片，是個名叫Jung Chang的女作家。不好意思拒絕朋友的熱情，我只好帶着完成任務的心理去讀它，後來要應付學業，也實在沒有耐心把那本厚厚的小說讀完，看了一半就放棄了，感覺就是一本普通的家世小說，但我明白了為什麼那個朋友那樣痛恨老毛。我後來問他對於老毛的認識是不是很大程度上來源於這本小說，他笑了笑未置可否。後來還不時有法國人跟我提起這本書，對它是極盡溢美之詞。但這些都沒引起我對小說和作者的特別興趣，直到前兩年張戎的新作出版後滿世界鬧得沸沸揚揚時我才意識到她就是那個Jung Chang，我當年沒耐心讀完的那本書竟然不是我感覺的那樣普通，它在國際上的知名度和影響力是很多中國小說達不到的。

從文學角度來講，這本書沒有任何新穎獨特之處。同樣表現中國現代社會變遷的主題，很多中國作家都比張戎要寫得好。我沒讀過小說的英文原版，也無法評價張戎的英文水平。但她的作品在國際社會的暢銷絕對要歸功於她對於寫作語言的選擇。除去小說討巧的主題，我很想知道英美人是如何評價張戎的英文的。不過，她也是英文專業出身，再加上英國老公的幫助，想必她的文字功底也不會差。張戎是聰明人，懂得發掘利用自己的生活經歷，而且真的靠它功成名就。她跟其他華裔作家一樣，雖然用英文寫作，但還是脫離不了母文化的敘事環境。同樣生活在異國他鄉，日裔作家石黑一雄卻能完美和諧地融入所在國的文化環境，擺脫母語文化的干擾。如果不特別說明，大概沒有人會感覺出電影The remains of the day是出自他的小說。即使六歲就隨家人移民英國，他對於英國文化的感悟和理解還是令人驚嘆的，否則他就寫不出那樣英國氣息濃厚的小說。他喜歡以國際主義作家自稱，說明他對於自己的母語文化還是有着清醒的意識但又刻意與它保持着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