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車的故事

無墨

上大學的時候，室友們把一個騎車帶過我的男生N叫說成是我的車夫，此外，我還有傘夫，伙夫啥，大家先別樂，有時候這樣的玩笑能虛榮一下，有些就不是了，比如跟N。

N跟我不是一個系的，七扭八拐的關係，一個急着要找他的外校女生抓到了我，我幫忙帶了路，N就這麼認識了我，照他的話這不是認識，是認定，這話也就騙騙鬼。那天早上很冷，我凍得直縮脖子，跟那女生麼敲開了他寢室的門轉身就走了，說見過都很勉強，所以在食堂再遇到N，他說我捂者嘴巴打着哈欠搖頭晃腦的像只哈貓時我都呆住了，心說我啥時候這麼沒風度啊，他提到那女生的名字才想起來是有這檔子事，這才跟這個人對上了號。

N比我高兩個年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跟他的學習成績一樣，中不溜溜的。從上小學起，我只對成績優異的同學感冒，N顯然不是這一類，所能做的就是淡然處之。可是N熱情主動，有一次我第四節課放學回來，室友告訴我說：“你不用去買飯了，N已經給你買好了送來了！”大家“哄”的一聲全都笑起來了。這笑聲叫我面紅耳赤，我想解釋，可又覺得怎麼都解釋不清楚，一股氣惱漸漸地積聚了起來，後來乾脆提着那盒飯跑衝去了N的寢室，放在了他的桌子上，轉身跑了。

大家不知道，從小到大，哪怕到今天，我最惱別人拿我跟某個異性放在一起閒話取樂，可N還是不厭其煩，又有一次給我送來倆煮熟的鹹鴨蛋，又讓我們室友鬨笑了我半天，好像我明明在跟人家相好，還要嘴硬，這回我真是火冒了。

我滿校園的轉，最後在小教室里找到N，掏出那倆鹹鴨蛋當場就想砸它個稀里嘩啦。可手舉到半空，漸漸放了下來。N懷裡抱着個吉他，看到我來了，淺淺笑笑，就彈唱了一首歌，那歌我至今記得，叫《春夏秋冬》：

“你似微風吹醒我心靈
羞怯還帶着驚喜
默默遞給我一朵小野花
帶給我喜悅的春~~~”

沒看出來這臭小子吉它玩的不賴，歌還唱得挺好，看在他還懂點音樂的份上，我吁出一口氣，跟他說：“請你不要再給我送吃的了，這鴨蛋就還給你，拜託了！”

N消失了好一段時間，室友總算不提N了，沒想一場電影又跟N扯上了瓜葛。

那幾天有個熱門影片在放，票很緊張，我不知道N從哪裡搞到的票，在校園的小路上突然地竄在我面前，嚇了我個半死。

看着N拿着電影票壞壞的得意樣，我緩和下來，說好吧，你這倆票多少錢，開個價。N說不行，要賣也只能賣一張。我說一張咋行，要買就買兩張，我要跟我男朋友一起去看。他說那就更不行了。我說那算了不看了，扭頭走了，背後聽到N扔了一句，晚上6點30分的啊，你得早點出來，我在這裡等你，騎車子帶你去。

回到寢室，室友們還在議論那個電影，好像除了我都搞到了票，看着大家興高采烈的樣子，我多少有點失落，心裡漸漸開始勸說自己，不就是看個電影嗎？難道男女同學就不能一起看電影了嗎？一起看個電影就能說明什麼了嗎？

有室友問我：“你晚上不去看電影？”我趕緊說：“我還有不少作業，你們去看吧！”

為了表示我是去自修，把書包賽的滿滿的，也有些疑惑，N會在那等我嗎？等到小路上，N果然在那，看到我背個大書包一時愣住了問：“你這幹嘛呢？”

我說你車子在哪裡呢，趕緊走吧！

N說車子就靠旁邊呢，說着就拉了過來，我一下就坐在車後座上，催促說：“你快騎啊！”

N笑了：“你怎麼鬼鬼祟祟的跟小偷似的？”我說你再多話我真不去了，N立馬閉嘴。

到了電影院，我跟N說你把票給我，我別處去轉轉。N說就快開演了，你還上哪轉啊，我說你別操心我了。

我最後抱着大書包摸着黑找到的位置，電影還沒散場我又提前開溜了，等到同學們回來的時候，剛好碰到路上自修完的我，哈！

只可嘆機關算盡，敵不過群眾的眼睛雪亮，若干天后，還是有人指出了我去看了那場電影，還是坐在N的車後，大家又起鬨了起來，N被說成是我的車夫，是非常有別於男朋友的車夫。我懊惱不已，可又無法發作，真恨自己沒出息！

要想澄清所謂的“事實”，只有兩條路可走，要不越抹越黑，要不就是就把別的也抹黑，一團的全攪和了。我考慮了一下，選擇了後者，所以再回到本文開頭就不難理解傘夫，伙夫等等了，當然跟N也大方來往了，跟他談談音樂啥的，總之跟誰都好的結果，就是說跟誰都不夠好，到底我最在乎誰，只有自己心裡最知道，反正大學這四年，我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確實沒少干。愛情是什麼？我一直固執的認為那是一種心動，而不是行動，是朝思暮想，是刻骨銘心，是魂牽夢縈，可以常年累月遠遠遠遠地觀望着，但就是不能去碰一下。

N很快畢業，就在他離校的前幾天裡，他教會了我騎車子，還把他的吉它送給了我留紀念。N說，我們是好朋友。

許多年以後，我回杭州，家裡看到曼陀林想玩，這弦有鏽無法再彈，跑了杭州很多琴行都買不到新弦，自然想起了N，當初N沒少跟我合作呢。

N收到我的電話驚喜萬分，說他馬上開車過來帶我去買，開玩笑說繼續給你當車夫，我一下子被他給逗樂了。

N今天的生活條件看上去很不錯，人也成熟穩重多了，他畢業後很快結婚了，現在已經有個聰明可愛的小兒子。

N開着車繞着西湖轉了一大圈，車外湖光山色的，N感慨說看你當年學車子，非要捨近求遠，要不來西湖，要不去浙大，咱們學校又不是沒地方。我說咱們學校哪能跟西湖浙大比啊，西湖多美，浙大多大，咱們學校要景沒景，前門看穿到後門，感覺就差遠了去了，能學好嘛。N說，怎麼都是你有理，這麼些年，個子不見長，連脾氣還那樣子。我說哪裡，我現在溫柔多了，嘿嘿！N說就你這樣的還能溫柔？假裝的吧？你看你學車子，明明你要撞人家了，還使勁大喊快讓開，誰看到都嚇得躲你遠遠的！我說你咋就記這茬呢，不就那麼一回麼?我現在騎車牛着呢，都能參加比賽了！N說你是吹牛吧，你們加拿大都開車的，哪有騎車的。我說你不了解了吧，在加拿大，牛人都是騎車的，尋常人才開車，想騎車必須指定場地去，地上畫着自行車道的地方才讓騎，還得武裝齊備了，戴着安全帽，稀罕着呢！N說那你到底是騎車還是開車？我說就我這樣的開車那不是掉價麼？騎車！N回頭看了我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長嘆一聲說你可真是本性難移啊！

N帶我找到了一個賣樂器的師傅，師傅說只能訂購，現在缺貨，但是最快也要一個月。N說那就訂購一個，我趕緊說算了，我馬上要回加拿大，以後再說吧。N說可以寄來，我說不用不用。

我問N還玩吉它不，他說現在忙着賺錢，哪有那閒功夫。也許是這話觸動了什麼，N沉默了一會又說，有那空也沒那心思玩了，彈給誰聽呢！我說給你自己聽啊，N笑了笑，沒吭聲。

N送我回到家門口，說有事給他電話，我說行。

回家後，我把N當年送給我的吉它翻了出來，擦拭乾淨了，撥了幾個音。這琴質量確實不錯，音色依舊挺好，突然想起N當年跟我合作的情景，每次總要先對半天音，他就這樣撥來撥去的，不知道咋回事，這不成旋律的幾個音符，居然在我眼前活生生的拉開了一副副生動清晰的畫面，N幫我抄筆記，N給我過生日，N帶我去買書......看我高興了，N也咧着嘴笑嘻嘻,而我卻連個謝字都沒有一副無所謂樣.....當年怎麼就糊裡糊塗地接受了N的吉它呢？而其實我手小玩不了吉它，突然覺得這吉它多些許深意，這深意就像陳年老酒，也許只有懂得珍惜的人，才理解那種醇香的可貴吧。

又聽了一遍《春夏秋冬》，覺得這歌真是優美純淨，充滿着浪漫唯美的青春氣息，就像我們那個時代的情感告白一樣。

我不知怎麼釋懷往昔，但真心祝福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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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附劉文正演唱的《春夏秋冬》
你似微風吹醒我心靈羞怯還帶着驚喜
默默遞給我一朵小野花帶給我喜悅的春
你伴着我帶着老吉他吟唱在山顛水涯
深情注視我笑在艷陽下漫溢我歡暢的夏
你難忘記流浪的歲月揮揮手只留下背影
彈着老吉他我依然吟唱瀟灑我清愁的秋
你已遠去無處覓遊蹤寄語浮雲傳珍重
多情應似我此情與誰共凋零我孤寂的冬
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