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長江南岸，城市在北岸，那個時候還沒有長江大橋，南北兩岸就靠輪渡連接，車子就坐汽車船。所以小時坐過很多次船，我們哪兒叫坐對河船。

到了夏天學校放假了，農民們的蔬菜長起來了，就會挑到城區去賣。我爸忙的時候每個星期去賣2次。都是臨晨2點出發，挑100多斤的擔子，走3個小時的山路，中途休息10來分鐘。天麻麻亮的時候就到了碼頭上排隊，準備坐5點半第一班渡輪。由於農民們要搶早市，在農貿市場占個好的位子，所有大家都會很早趕到碼頭排隊。

我那個時候一般也會跟爸去進城賣菜，背個幾十斤給他做伴，還有最主要是給他打手電照路。他挑着擔子，手要扶扁擔，沒法打電筒。我背着東西，手就正好打手電照路。沿途有時萬籟俱寂，有時時候有各種動物齊鳴，特別是青蛙和各種小昆蟲，在安靜的夜空顯得特別熱鬧。

我們走路時不講話，很專心的看路，免得摔跤就掉溝里或水田裡了或山下去了。直到休息的時候，或是到了碼頭坐下來了，有時會碰到爸認識人也去賣菜，就聊會天，拉拉家常，談談莊稼。

看到船來了，大家就先把擔子挑起來，很按次序的排隊上船。5分錢的船票。有時船員看你不順眼，會加5分的擔子費。那個時候呢一般農民就會跟船員吵個架，然後再交票。渡輪不大，估計可以載幾十號人加上擔子。載滿了就開，大約20/30分鐘就會過長江。

船很開得穩，站在船上，吹着清涼的河風，看着那城市的燈光越來越清晰，房子越來越大，甚至可以看到那長長的石頭階梯，每次總有一種慕名的興奮。

船一靠岸，大家就會爭先恐後的下船，挑着擔小跑着過木碼頭，然後爬上幾百級的台階，就到了真正的市區大街上了。

大街那個時候還很安靜，昏黃的路燈加上麻麻亮的晨曦。街邊有時有女居民穿着睡衣拿着痰盂在洗，然後就往馬路上一潑。更多的是那一個個的小麵館小飯店開門，開始生着爐火冒着煙。

趕到農貿市場，就是農民們習慣扎堆賣菜的地方。放下擔子，鋪開地面，擺上蔬菜水果，就開始等待顧客上門了。。。

在真正的蔬菜旺季進城賣菜的很多，往往趕不上早船，或是想要更早進城。大家就會去做手搖的“糞船”。“糞船”顧名思義就是裝大糞的船，本職工作是把城裡的有機肥運到南岸靠市郊的農村。為了爭外快，有時很早也在碼頭來拉客。

一船大概可以裝8/9個人加貨，也是5分錢的價格，做滿了就手搖着櫓過江。由於船很小，在滾滾長江上很晃。特別是夏季長江漲水，做在小小的船上，面前就是茫茫的江面，確實有點心虛。

處於安全考慮，我們很少坐“糞船”，我印象中只有過1/2次。當然真正翻船是時不時有聽說，但沒有認識的人翻過船。

2年前回了一躺老家。看着加寬了很多的長江空空蕩蕩，以前繁忙的各種船子都消失了。那個擺渡碼頭當然早已在水鄉了。連那個跑重慶/武漢的輪船公司以前叫港務局的地方都沒有了，聽說成立豪華油輪公司，這兩天才知道叫東方輪船公司。

村里小孩們的夢想就是有天能坐上那種輪船。汽笛一響，嘟! 嘟! 山上都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