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閱世”
那天,掄板鍬翻了一天砂子,累得躺在工廠宿舍的上鋪上就想睡。腦袋底下一本書硌醒了我。一看,是王國維的《人間詞話》,剛從煙袋斜街師傅家的書架上踅摸來的。我沒想到,師傅家是書香世家,他爸爸三四十年代曾在法國留學,遺憾的是,66年自沉後海悲憤辭世了。
他妹妹那天下班回家,亭亭玉立往我跟前一站,嚇了我一跳。1.75M的身條,可惜比我大三歲。就是比我小也不成。我那時還滿懷着遠大的革命理想,認為年紀輕輕的搞對象是庸俗的市儈哲學。師傅見我久久好像都沒那意思,就說,“傻~帽,女大三,抱金磚。”
我為了表示點什麼,就從書架上抽出這本書,想跟他借。他說:“這是我妹妹的。擱我,早奔廢品收購站了。”我就轉臉跟她借。算是我跟她的第一次交往吧。我看見他妹妹在書上畫了不少記號,至今記憶猶新的一段是:“客觀之詩人,不可不多閱世。 閱世愈深,則材料愈豐富,愈變化,《水滸傳》、《紅樓夢》之作者是也。主觀之詩人,不必多閱世。閱世愈淺,則性情愈真,李後主是也。”
在這段話旁邊,有一行娟秀的小字:“我發現了,有些文學家長於紀事,比如巴爾扎克,他的小說全部由各省和巴黎的風俗人情構成,作者若沒有敏銳的觀察能力和閱人閱世無數的生活經歷,單單憑能寫是絕對不可想象的;有些長於抒情,比如雨果,他的成名作《巴黎聖母院》據說只是根據‘宿命’兩個字,就構思出這樣一部煌煌巨著,浪漫至極。雖然他們性情迥異,但他們殊途同歸,都能達到盡善盡美的王國維的‘境界’。”(大意)
看完這段,我有點睡不着了。。。
嘿嘿。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