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數控時代
樂維
一九九七年中央電視台的春節晚會上，由魏積安，高秀敏表演的小品“柳暗花明”。
兩人有這麼一段旁白：
男：開發辦老主任給我介紹個對象。
女：約我們今天在城裡見面。
男：姓啥叫啥不知道。
女：光給一個手機號。
男：她是13579。
女：他是24680。
男：也不知她長成個啥模樣。
女：就是他叫啥我也不知道哇。
男：你看這事整的？
女：整的還挺朦朧。
13579是誰？24680又是誰？這真的有點朦朧。朦朧讓人感到浪漫，浪漫常常有點朦
朧。象瓊謠的“月朦朧，鳥朦朧”。
不過用數字代替人名是人類的一大發明，也是現代化的一大特點。美國早就用社會
安全號管理了。可直到二十年前，中國還在用戶口制度。你要上學或找工作，到了
報名處，報上大名：“王二”，遞上戶口本，招工的人看看戶口本上有“王二”，
“好了，給你報上了。回家聽信吧。”能不能有好消息就看你的運氣，能力，和你
是否有一個有背景的好爸爸了。
到了美國，戶口本不行了。“你說你是王二？”，那你得證明你是王二。你的朋友，
鄰居，甚至媽媽都不能證明你是王二。 你必須有你的社會安全號，出生年月日，駕
照號，或者學生ID，綠卡的A Number，當然還有電話號碼，E-Mail，住址的門牌號，
郵編號，等等。
我們是誰？我們是由一大堆數碼定義的社會個體。這些數碼遠比你本人重要和可信。
因為社會已經進入數控(Digital)時代了。我們有Digital車床，Digital相機，Digital電
視，Digital 電話 ……。中文將Digital譯成“數控”，數字控制，非常貼切。我
們不但開始用數字控制電器，而且已經用數字控制社會管理，人們的日常生活。每
個人都和一大串數字相關聯。除了上面提到的以外，還有如銀行帳號，信用卡號碼，
車牌號碼，醫療保險Policy Number，等等。離開了它們，你就寸步難行，看不了病，
取不出錢。甚至你可能就不是你了。至少在別人眼裡，你就變成了身份不明或沒有
身份的人了。我們說某某人身份黑了，就是說他的某個與他象關的重要的Number失
效了。在這裡Number不只是Number了，它是你命運攸關的東西了。我們申請綠卡，
就是要得到哪個A Number。綠卡可以偽造，A Number卻不能偽造。同樣，社安號也
是一個數碼。人們可以偽造社安卡，卻偽造不了社安號。
這社會也真怪，不就幾個數字嗎？不要怎麼就不行呢？哎，不要你就找不到工作，
申請不了駕照，上不了學，開不了銀行帳戶。搞得不好，移民局的官員甚至國土安
全部的官員還要來找你的麻煩。不要還真的不行，不然為什麼這麼多人都拼命在申
請綠卡。拿到綠卡的人，誰沒有幾年的焦急的等待，感到前途不明的經歷？當最終
收到移民局的綠卡時，誰不長舒一口氣，那久治不愈的失眠症也自然消失了。
雖然社安號，駕照給了你身份，你可以理直氣壯地說你是誰了。但它們也如同孫悟
空頭上的緊箍咒，套在了你的頭上。你到哪裡都逃不了“如來佛”，也就是政府的
手掌心。有無犯罪，有無偷稅，一查便知。這辦法比中國的戶口本制度有效多了。
當然大部分人們都是象沙和尚一樣的老實良民，戴不戴緊箍咒都很奉公守法。當然
這套體系也就只能管管良民。對於恐怖分子，他們可能要麼搞假社安號，要麼乾脆
不要這緊箍咒。就是有這個緊箍咒，他臉上又沒寫“我是恐怖分子”的字。政府也
奈何不得。這叫作防君子，不防小人。
數碼多了帶來了很多方便。我們可以用數碼鎖，記住數碼就行。我們用Password上
公司的數據庫修改程序，上網看E-Mail，查銀行賬目，從ATM機取錢，上網買東西
……。不過數碼也給我們帶來了不少麻煩。我有一位朋友，記性不好，半年中兩次
在ATM機取錢時記不清PIN Number，瞎按一氣，結果ATM卡被機器吃進去了。關鍵的
時候沒有錢用不說，還得去銀行再辦卡，等一個星期。另外一位朋友，有一年休假
了兩個月。可能太放鬆了，回來上班時，所有的Passwords都忘記了。只好重新建立
Accounts。很多工作也就白做了。我們常常發現，自己設立的Passwords太多太難記，
擋沒擋住壞人不知道，卻經常把自己給擋在外面了。
讓人更頭痛的是銀行帳號，信用卡號，被人盜用。錢不知不覺就不見了。最使人不
安定的是社會安全號被人盜用。銀行帳號，信用卡號被人盜用，你還可以取消重新
建立新帳戶，改變號碼。可社安號被人盜用，你還不能改。那號可是“從一而終”。
不論生死，那號就是你，你就是那號。你看病，申請信用卡，開銀行帳戶，租房子
……，到處都要你寫出你的社安號和出生年月日。別有用心的人要想知道你的社安
號和你的出生日，比知道你最喜歡穿什麼內褲還容易。有了你的社安號和生日，他
就可以以你的名義申請信用卡，用了錢不還。可帳卻算在你的頭上。當然你可以申
訴不是你。你並沒有授權別人可以查你的信用歷史，但Credit Union 等公司卻天天
在賣你的信用歷史賺錢。可出了事你得自己去澄清。但你在洗刷清楚之前，還是得
先背上至少幾個月的黑鍋。你可能不能申請信用卡，貸不到款，或連租房子都有困
難。這如同>中的真假孫悟空一樣。你是王二，可有人說他是“王二”。
與>不同的是，那“假王二”卻重來不露面。政府，也就是“如來佛”既
沒有“照妖鏡”來辯真假，也並不會認真來幫你澄清。你這個真王二變成了嫌疑犯，
那個“假王二”卻逍遙法外。可能這會兒正在刷“劉三”的卡呢。
這數控的辦法方便了諸如信用卡，銀行等商業公司的生意，政府的管理。他們輕鬆
瀟灑了。可這風險卻讓老百姓擔着。你惹不起，可還躲不了。
對於老百姓來說，這數控時代有點朦朧，還有點讓人提心弔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