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某首歌,迫害者曾用來作迫害的伴奏。受過害的人就不喜歡了。自己
不喜歡也不許別人喜歡,呼叫別人與自己一同抵制。你不願抵制,他就不
高興,幾乎要劃一條線,把你劃到迫害者營壘中去。
其實過去遇到過這種事,只是沒有當今這般洶猛罷了。
八個樣板戲,據說,而且確實是曾被迫害者用來作過迫害的伴奏的,長達
近十年,全中國的哪個牛欄,那座監獄,伴隨着批鬥、苦役、“洗腦”不
是高音喇叭伴奏着八個樣板戲?
但四人幫倒台沒多久,八個樣板戲就捲土重來了。於是,有人很痛苦,
說是“受不了”,說是一聽到樣板戲的音樂就“感到恐怖”,感到“憤怒”,
想起“十年浩劫迫害”,要求嚴禁,在海外的,聽說樣板戲要來,奔走呼
吁抵制大有人在。但喜歡的人還是很多,沒有辦法。最後呢?不了了之。
感到憤怒的,他儘管繼續憤怒,沒有人不許他憤怒;喜歡的,他儘管喜歡,
沒有人能禁止他喜歡。
那麼,喜歡樣板戲的這些人當初都是迫害者陣營的嗎?絕大多數當然不是,
不少甚至屬被迫害陣營。別人不說,就拿我老王來說,流放到農場批鬥,
批鬥前軍代表對批鬥大軍布置的戰前動員,往往是要唱《白毛女》,吃憶
苦餐的,為什麼?要激起革命群眾對我老王的“階級仇恨”(天吶。我那
時也才剛21-2歲,從來沒機會收過楊白勞一粒租子!)。但我的記憶,
從被批鬥的當初到後來,卻從來沒有對《白毛女》有什麼恐懼和仇恨。批
斗完了下台與“革命群眾”一起收拾板凳,也就參加一起唱,不分彼此。
我隨大流,包括《白毛女》,八個樣板戲我都喜歡。因為,那裡面除了今
天已經可以當笑料理解的時代烙印外,它們在藝術上是確有價值的,是普
通百姓喜聞樂見的,是直至今天中國現代藝術家對中國舊藝術形式改造的
僅存碩果,是鄧後的《紅高粱》一類在藝術史上根本無法與之匹比的。江
青自己都對它很有信心。記得什麼人的傳記里說,江青在獄中還說,“他
們可以打倒我,但八個樣板戲是打不倒的。”雖然,這中間最成功的幾個
戲,實際是在她伸手之前就早已誕生成了名的。
毛澤東《延安文藝座談會上講話》說,有些政治上壞的作品,藝術上也許
不錯,但越是這樣,無產階級就越要排斥。我覺得,今天哭訴因受過某歌
伴奏的迫害,就聽不得,也不許人聽某歌而吵鬧的某些人,好像還真有點
得了毛澤東這個文藝思想的精髓。
其實,何必呢。順其自然吧。我也不知這歌本身好不好。但我知道,不好
的東西,人們不喜歡的東西,再有官方吹捧,勢力者吹捧,一樣一陣風過
去,留不下什麼記憶;好的東西,人們喜歡的東西,再有人反對,再有人
控訴,歷數它的不是,企圖禁止它,排斥他,一樣在人民的心中有它久遠
的生命力。最後還是誰笑到最後,誰笑得最好。
希望諸位想想我的意見。
2006年元月19日
美西海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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