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怡: 在地如天--讀巴克斯特《聖徒永恆的安息》 |
送交者: ardmore 2013年06月05日07:27:49 於 [彩虹之約] 發送悄悄話 |
幾年前,我得到一個網上不完整的譯本。如饑似渴,快速讀了。經過幾年的教牧侍奉,這次讀《安息》,成了我最近讀得最慢的一本書。數月之久,我的內心仍不能
完全進入巴克斯特式的安息。那蜂房下滴的蜜,使我望眼欲穿。巴克斯特,這位被J.I.巴刻稱為“清教主義所產生的最傑出的牧師和福音使者”,一路引領着
我,一瞥天國的榮耀,如摩西登高,一瞥迦南的遠景。
我想,沒有人在讀這本書的時候,不會強烈地感到一種落差。就是今生與永世的落差,殷勤 與安息的落差,甚至今人與古人的落差。為什麼基督的福音,在巴克斯特的時代,和在我們的時代,幾乎凸顯出不同的氣質?尤其考慮到曼頓博士的評價,“巴克斯 特的作品在他的時代中,比任何人的都更近乎使徒的文字”。這種落差,就越發地帶着安慰和祝福。 上帝借着這本書,使我手上所做的一切,我服 侍的人群,我白日的傳講,夜裡的俯伏,並我疲乏時在上帝面前的一聲嘆息,都在這種落差中,獲得了許多出人意外的反省,顛覆,和極大的“非哲學的慰藉”(請 原諒我生造這個詞,將巴克斯特與波愛修斯的著作對照起來,我將在後面予以闡釋)。我若將這些都寫出來,就不再是巴克斯特式的安息,而是王怡式的安息了。 這 正是《安息》一書的價值。在某個角度上,可以說整本書(原著800多頁,縮寫本300多頁),都是對《希伯來書》4章9節的注釋。巴克斯特不是把讀者帶到 他的玄思和哲理面前,而是把我們綁架(考慮到我們內心某種隱秘的抵擋和不情願,請原諒我使用如此強烈的詞語)到一個距離基督榮耀面光如此之近的地方。因 此,每一位信靠基督的讀者,都會在此書中,獲得“某某式的安息”。換言之,讀完這本書的經歷,就構成了你私人版本的《聖徒永恆的安息》。 因此,我相信這本書,已在歷史上衍生出了成千上萬本書。如果我也有機會寫信給巴克斯特,向他致謝的話。我也會像與他同時代的、被稱為“向印第安人傳福音的使徒”的約翰·艾略特那樣寫道: “主用來緩解十字架之苦的工具之一,即您的這本書”。 因 為,按着清教徒的傳統,有效的閱讀不可能只是閱讀,有效的閱讀必須同時伴隨着默想。所以,這本書不但展覽了巴克斯特式的默想——《安息》堪稱清教徒默想傳 統的最高峰;而且,這本書也訓練了我的默想。如巴克斯特所說,“默想就是在理性里點一把火,直到它全然焚燒起來”。這句話,幾乎就是對先知耶利米的翻譯, “我若說,我不再提耶和華,也不再奉他的名講論,我便心裡覺得似乎有燒着的火,閉塞在我骨中,我就含忍不住,不能自禁(耶20:9)。 在 地如天,是何等困難,在地如天,又是何等希奇,何等美善。巴克斯特的書和他的侍奉,帶給我最大的鼓勵和警醒,就是他以前所未有的方式,使我意識到,我所蒙 的牧職的呼召,就是要以專一的信心和百般的智慧,在上帝的子民中傳講一個“在地如天”的福音。天國,必須成為每一件事的目的。在我與我所服侍的每一位信徒 的每一次相遇中,我的言談都必須向他和向我自己,顯出今生與永世的落差來。 二 幾年 前,受到巴克斯特的另一本名著《歸正的牧師》(又譯《新牧人》)的鼓勵,我在探訪住院病人的時候,為他們的康復禱告,及與他們的談話中,開始有勇氣直接地 問他們,是否預備好承受永生?我試着鼓勵他們,將疾病當作上帝賜給他們默想永世的一個寶貴機會。那時,我多麼渴望能將一本《聖徒永恆的安息》,送給他們, 並鼓勵他們的親人,大聲地為他們朗誦。 一開始,我這樣的詢問,僅限於年長的住院信徒。後來,擴大到中青年信徒。我在讀《安息》的過程中,也在考慮,是否應將這樣的詢問及祝福,擴大到一切處於疾病或急難中的孩童? 在 我的教會,像巴克斯特曾積極推行的一樣,對孩童們有要理問答的教導。有一個5歲的男孩,身上長了濕疹,他問媽媽,我會死嗎?媽媽沒有給他肯定的回答,反而 說,我不知道啊,只有上帝知道。孩子就憂憂愁愁地走了。沒過多久,聖靈安慰了這孩子的心,他就高興起來,對媽媽說,“死也很好啊,死了靈魂就可以全然聖潔 了”。 難以想象,這話從5歲孩子的心裡和嘴裡說出來。其實這話出自《小要理問答》第38問。但後來,有人把這事寫在微博里,我看到一位牧 師責備這位母親,說她太不智慧了。他說,她應該說,“你不會死的,上帝會鍛煉你,直到有一天,你已長得足夠的大,明白了他許多的愛,之後上帝才會接你回 家”。這位牧師非常擔憂,他對我的會友說,“我只是擔心這孩子長大後心態會不健康”。 這是發生在我讀《安息》過程中的一個小插曲。這段對 話給了我極大的壓力,並更加凸顯了我在閱讀中所感到的那種強烈的落差。顯然,我有責任基於聖經和我所信之道,也非常渴望透過《安息》一書,向巴克斯特這位 早在我之前很久蒙召的清教徒牧師請教(假設我在巴克斯特牧師主持的一場跨時空的教牧研討會上舉手提問): ——請問巴克斯特牧師,上帝放於我的教會、並託付給我牧養的這個5歲的孩子,他的心態到底是“健康”還是“不健康”呢? 從 歷史的記載和他本人的著作可知,巴克斯特是一位犀利、敏銳、有着在福音里用大錘敲擊人的良心的勇氣和本事,卻又保持了謙卑和不乏幽默感的屬靈的想象力的牧 師。威爾金斯主教甚至說,“任何一個時代,能夠產生一位巴克斯特這樣的人,已經足矣”。所以,我試着揣摩,他會這樣回答我: ——親愛的王 怡弟兄,請讓我看見你的胸牌,喔,你是從21世紀的中國教會來的吧,根據你的描述,我認為,你所服侍的那個時代,顯然充滿了一種相當不健康的氛圍,這影響 了你在我主基督耶穌里的智慧。你讓我想起了我第一次去基德明斯特城的時候,或者是加爾文(可惜他今天沒有來)第一次到日內瓦城的時候。不過,我感到也有一 種特別屬於你那個時代的不健康,對我來說是陌生的。至於那個孩子,我希望將來能在天上見到他。不過,當我聽你說,他相信“死了靈魂就可以全然聖潔了”,我 感到他離我們(就是這些在天上等你們的人)非常的近。也許,親愛的王牧師,比你離我們還要近。因為,你的提問顯出了你的不確定,他的回答卻顯出了他的快 樂。 也可能,他還會加上最後一句,“記得幫我買兩本中文版的《安息》,一本送給那個孩子,一本送給那個牧師”。 三 事 實上,《安息》一書正是巴克斯特在病危和戰亂中,所寫下的對天國的長篇默想。那年,他31歲,在克倫威爾的軍隊裡做牧師。其實他是反對克倫威爾的,克倫威 爾也對他很冷淡。這位清教徒統帥的幕僚們這樣提到巴克斯特,“聽說了嗎,有位改革宗的牧師到軍中來,想喚醒軍士們,以解放教會和國王”。你可以想象,接下 來的鬼臉和嘲笑。 我的意思不是說,克倫威爾的手下,缺乏虔誠的信仰。相反,他們以一種激進主義的方式“行義過分”了。清教徒中的激進派, 不但想歸正教會,也想在政治制度上“歸正”國家。甚至,他們還想“歸正”上帝的國。巴克斯特出於對軍中瀰漫的激進主義傾向的擔憂,而進入軍營服侍。後來, 歷史證明他的擔憂是對的。克倫威爾處死了國王,他的某些手下,甚至建議將主禱文中的“願你的王國(kingdom)降臨”,改為“願你的共和國 (republic)降臨”。 在某些方面,巴克斯特的時代和我們今天,還是非常相似的。就是一切價值和制度都面臨重估。他的國家,和我們 的國家一樣,都處在宗教、文化、家庭和教會各方面的大洗牌當中。巴克斯特在一個“社會轉型期”對天國的默想,因此也深具社會性的意義。也就是說,越是亂 世,越需要默想天國。越是地上的國不知怎麼了,天上的國就越是要在信徒心中清晰、明亮和溫暖起來。 1646年,巴克斯特在一場戰役後病倒,來到朋友家中治療。卻在一次糟糕的手術中,失血一加侖(我本來想用這五個字作為本文的標題,因為每一個熱切地默想天國的人,都會有自己的“失血一加侖”的經歷)。他以為自己要死了,就開始動筆寫作此書。 上帝對他僕人的眷顧也是細緻而幽默的。巴克斯特寫完這本書後,他的身體一直沒有徹底康復過。從此,一個健康的靈魂,住在一個不健康的身體裡。這位病病歪歪的牧師,因此說出了另一句震撼人心的名言,“我將自己的每一次證道,都當着今生的最後一次證道”。 上 帝顯然喜悅他僕人這樣的心志,所以,巴克斯特完成這本“遺作”之後,又活了45年,一直活到76歲高齡(相對於那個時代而言)。猶如保羅所言,“所以我們 或活或死,總是主的人”。想死的死不了,因為“主要用他”(太21:3)。有人說,清教徒是一群知道怎麼“死得好”,又知道怎麼“活得好”的人。就像在書 中,巴克斯特以參孫為例,說,願我們像參孫一樣,死的時候壓倒一大片敵人,死的時候為主所做的,竟比活的時候所做的更多。 一個國家,會將什麼樣的人派遣到另一個遙遠的國家,去作大使呢。是一個熱愛異國情調、並對本國的生活已興致闌珊的人呢,還是一個願意舍下鄉音與鱸魚、但對本國的一切都充滿思鄉之情的人呢?我想一個有智慧的國家,會差遣後者持節出行。 我 想,這也是上帝在巴克斯特“失血一加侖”之後,繼續使用他的服侍長達半個世紀的原因之一。因為《安息》一書,巨大的篇幅,仍然載不完巴克斯特對天國的思鄉 之情。顯出它的作者,是一位如此忠誠的僕人。他對另一個世界的思念,每一個字,都濃得化不開,勝過了這個世界任何懷春的少女對夢中人的思念,這顯明他正是 適合被上帝留在這個世界上作大使的人選。 一周前,我在帶領神學生的晨更時,為他們朗誦了十分鐘的《安息》。當我終於合上書卷,對他們說, 我真的捨不得停下來。我想就這樣一直讀下去。也許你們當中有人希望我停下來,因為你們還要下去吃飯,或者要預備功課。但我告訴你們,除非我能確定,需要將 我的朗誦打斷的事情,是出於上帝的呼召所必須做的事;否則我就不準備停下來了。 我問他們說,你能確定,你今天吃早飯是因着上帝的呼召嗎, 就是“或吃或喝,無論做什麼,都要為榮耀上帝而行”(林前10:31)?你確定,天國是你接下來這一天所有事情的目的和動力嗎?如果是的話,那我們就到這 里結束,下次再讀吧。如果不是,為什麼不就這樣一直讀到主接我們回去呢? 我的意思是,除了福音的使命,還有什麼,值得我們暫停對天國的思念;還有什麼可以搶占“默想永生”在時間上的優先性? 我 們每個人,總有一天要病危。而這個時代,也可能驟然陷入戰亂。所以,《安息》一書,帶給我強烈的迫切感和焦慮感。如同路德所說的,焦慮被挑旺了,安息才可 能蒞臨。死亡被驚動了,永生才可能出場。因此,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早日和更深地經歷我自己的“失血一加侖”,早日在心中完成我私人版本的《聖徒永 恆的安息》。倘若可行,就早點受苦,早點為教會受苦。好叫那天上浩浩蕩蕩的榮耀,飛流直下三千尺,將那些在肉身和靈魂里微不足道的苦痛,砸得粉碎,裹挾而 去。 四 有一次,我參觀耶魯大學神學院的圖書館,來到一間密封的小房間,引導者說,這就是盧雲神父私人靈修的“小教堂”。大家陸續進入觀看,我在門口,看見不足八平米的空間,被聖像、燭台及類似祭壇的事物環繞。我深深嘆息,慢慢退出來。 最 近幾十年來,福音派教會逐漸形成一個似是而非的看法,即天主教會的靈修傳統,是優於新教的。於是對一批天主教靈修作者的追捧,成為一種糊裡糊塗的潮流。然 而,我的良心、信心和理性都再三舉薦我這樣說,任何一位沒有在惟獨基督、惟獨恩典、惟獨信心、惟獨聖經的救恩論上歸正的天主教作家的文字,在巴克斯特《聖 徒永遠的安息》這樣的作品面前,都當高山仰止,難以望其項背。 請允許我以一種不太禮貌的口氣說,盧雲神父的文字,我也很尊敬其中的智慧與 心胸。但我堅持認為,放在巴克斯特所牧養的教會,如果盧雲不願重新接受要理問答的學習,他的書也許可以被視為一種信徒課外讀物中、不無益處的補充。但是, 像巴克斯特這樣的、對他的會友的靈魂極為負責的牧師,不會認為盧雲具備了在他的教會中教導信徒的能力。 在這個時代,作為一位改革宗牧師, 有時候需要謹小慎微,免得招來傲慢的口碑。其實,我並不會反對我的會友閱讀盧雲或其他天主教徒的靈修文字,但如果他們請教我的意見,我也要誠實地告訴他 們,與清教徒的作品相比,他們的文字,不過是向這個患了嚴重的屬靈貧血症和神學貧血症的混合主義時代、所提供的一種靈修速食而已。 他們的 文字,好,卻不夠好。他們對靈性的認識,深,卻不夠深。由於缺乏經過宗教改革之沉浸的恩典教義的根基,他們大多數人在信仰上雜亂無章,對自由派神學兼收並 蓄(包括盧雲在內),他們的靈修在整體上是碎片化的,和心理學化的,非常切合後現代的文化氣質,和140字的微博風格。但對於幫助你們建立一個整全的聖約 世界觀,及以福音為中心的信仰;類似於雞肋,食之無味反招損,棄之可惜不如棄。 五 接下來,我想以《安息》為例,勉強勾勒一下清教徒的默想傳統。或許從中可以看到,以《安息》為代表的清教徒靈修傳統,與以盧雲神父為代表的當代天主教靈修文字的迥異之處。 第一,被聖言約束的默想傳統 天 主教的默想傳統,焦點在“事跡”。清教徒的默想傳統,焦點在“聖言”。最典型的例子,是天主教傳統在“受難周”對苦路的默想。耶穌基督所走過的各各他道路 的每一站,在時空(物理意義上)中,為信徒的想象力搭建了一個舞台。這樣的默想,最大的危險就是偏離聖言,淪為迷信。對聖像的默想,更是如此。換言之,天 主教的默想傳統,注重畫面感(在這個意義上,趙墉基更接近於在空間上離他較近的東正教傳統,而不是宗教改革信仰)。而畫面感,是與人的各項感官,即人的靈 魂的淺層次內涵密切相關的。然而,對大多數清教徒作家來說,他們的新教神學,幫助和決定了他們改變這一默想的進路,他們“不願默想基督生命中的事件,更願 默想聖經中的教義或具體的教導”(考夫曼)。 對巴克斯特來說,默想是“靈魂的總動員”,必須以道為中心,深入情感、意志和知性的最深處, 並在那裡匯合,直到不能分解什麼是飽含情感的思想,什麼叫有思想性的靈感。我們如何去判斷靈修的深度呢,在越深入的地方,上帝的聖言就越是清晰、自明和充 足,這就是清教徒的靈修。在越深入的地方,上帝的聖言就越含混、神秘和不透明,這就是天主教、東正教、東方神秘主義、三元人觀及新紀元運動共同的靈修特徵 (因為天主教會的啟示論,本身就反對聖言的清晰、自明和充足)。 這是一個骨子上的分歧。我們的想象力,必須受到載之於《聖經》的聖言的約 束,只有在這一約束中,聖言才成為在我們內心統帥三軍的旌旗,和恩典降臨的唯一亮光(你的話是我腳前的燈,路上的光)。正因為如此,在相當的程度上(但願 我沒有誇大這一程度),《安息》一書,可以被當作上帝的話語本身來讀(請不要誤解我的意思,我是說正如一篇解經式的證道,可以在相當的程度上被視為上帝的 道本身去領受一樣)。因為其中充滿了上帝的話語。在《安息》中,除了聖經的智慧以外,你難以找到其他更多的人的智慧。在清教徒的默想作品中,激動你的,並 不是他們的智慧與風範,而是上帝的話語本身,只是這道透過他們的靈魂總動員來傳遞而已。上帝的道,猶如一支箭,穿過他們的身體,然後,繼續射中了你而已。 而盧雲如何教導他的讀者默想呢。他說,你可以使用一幅聖像,一件“聖物”,或一句簡單的話,如“你是我的救主”,反覆默想一個小時,直到他們進入你的靈魂。 第二,神學即靈修,靈修即神學。 清 教徒的默想,具有一種金屬般的氣質。尤其是在以巴克斯特為代表的清教徒作家(及荷蘭的第二次宗教改革運動)中,與他們的加爾文主義前輩相比,出現了兩種傾 向,一種是理性化和邏輯化的,被不無貶義地稱為新教的“經院神學”。加爾文本身並不是一個“哲學性的神學家”,儘管他和路德一樣,有良好的哲學訓練,並與 中世紀晚期的經院哲學之間有極深的淵源。但加爾文的《基督教要義》開創了一種徹底摒棄阿奎那主義和亞里斯多德哲學的,對聖經真理的闡釋方式。這種“非哲學 化”的闡釋方式,實際上就是靈修的方式。換言之,我認為,改教運動以後的靈修寶藏,事實上就是從加爾文這一批“非哲學化的神學家”開始的。從此,對改革宗 信仰而言,神學即靈修,靈修即神學。從加爾文之後,清教徒的神學家,幾乎都是靈修作家。而所謂靈修作家,也都是神學家。巴克斯特和歐文,就是這樣的代表。 而 在中世紀的教會傳統中,所謂靈修作家,是指教會的神學家和教師以外的一種另類。一般來說,靈修作家的作品儘管有價值,但地位都不太高,因為他們大多缺乏神 學的根基與對聖言精義的豐富闡釋(伯納德是一個例外,加爾文在《基督教要義》中惟獨引用了他一位中世紀作家)。人們會稱一位神學家為“大師”,但通常不會 稱一位靈修作家為“大師”(這和我們今天是截然相反的,所謂大師就是經常寫一些不超過一萬字的文章,和不超過200頁的書的人)。 但是, 從第二代加爾文主義者開始,出現了這種“哲學化的神學”傾向。改革宗信仰被批評為“腦袋大、身子小”,就是從這時候開始的。在某個意義上,改革宗和耶穌 會,相當於新教和天主教兩大陣營內的種子選手,和各自教會中的尖刀排。他們擁有一些相同的特質,如敬虔,刻苦,博學,高智商,及行動的激情。如果沒有清教 徒運動及荷蘭的第二次宗教改革,改革宗人士可能真會變成新教中的耶穌會。 然而,清教徒運動帶來了第二種傾向,就是重新強化了加爾文以來的 “神學即靈修、靈修即神學”的傳統。換言之,清教徒的主要激情,就是關心如何將聖言與教義,闡釋和應用在全部生活中。因此,他們的神學既是教牧性的,又是 靈修性的。在教會歷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一種將神學、靈修和教牧融為一身的敬虔傳統。 同時,清教徒運動的另一個特徵,就是從關注“稱義”的神學系統,開始轉向關注“成聖”的經驗。而“靈修”通常的含義,就是指向信徒內在的成聖。 在 這些方面,巴克斯特都是當之無愧的典範。他是他那個時代的“非哲學性的神學”的代表(以至於他通常不被視為一位學者),也是“教牧性的神學”和“神學性的 靈修”的代表,同時也是關於“成聖”的敬虔操練的代表。在最後一點上,甚至有人認為他走得太遠了一點。也在最後一點上,他對後來的約翰·衛斯理及循道會產 生了極大的影響。但我認為,衛斯理片面地理解和吸收了巴克斯特,就像他片面地理解懷特菲爾德和他的改革宗信仰一樣。巴克斯特的“成聖”操練,從來沒有脫離 過歸正信仰的“稱義”的根基。他雖未出席威斯敏斯特會議,卻完全尊重和認同《威斯敏斯特信條》。 相反,當我閱讀一些當代天主教靈修作家的文字時,我感到痛苦的,就是我永遠無法在他們“成聖”的亮光中,發現並穩妥地站立在一個不可搖動的“稱義”的根基上。請讓我這樣說,天主教作家的文字仍然是有益的,但前提是這些文字與讀者心中的宗教改革信仰相調和。 並且,清教徒的傳統告誡我們,不要相信一個當代教會的謊言,就是靈修與神學無關;或者,“成聖”的亮光與“稱義”的根基無關;又或者,對信徒的靈修而言,宗教改革運動是可有可無的。 第三,靈修的實質是悔改,默想的主要任務是對付罪。 清 教徒的默想,所關注的焦點是我們的“罪”。而當代靈修傳統,所關注的焦點是“苦難”。因此,清教徒的靈修,是帶來悔改的靈修。而當代的靈修小品的主要功 能,是帶來安慰(或者說,不是建立在強烈而專注的悔改之上的安慰)。換言之,巴克斯特那個時代的信徒,對罪很敏感,一有罪就受不了。而我們這個時代的信 徒,對苦難很敏感,一有苦難就受不了。這就是我所想象的、在巴克斯特的跨時空教牧研討會上,他為什麼會對我說,“我感到有一種特別屬於你那個時代的不健 康,對我來說是陌生的”(請原諒我假設性地使用引號)。 事實上,巴克斯特本人,在青少年年代,就是通過閱讀這樣的靈修作品而信主的。直到英國作家笛福的《魯濱遜漂流記》中,仍然帶着這一清教徒精神。笛福這樣寫道,“即使只剩下他一個人獨自漂流在荒蕪的島上,然而,從罪中被拯救出來,仍然是比從苦難中被拯救出來更重要的”。 所以,讓允許我再說一次討厭的話,對一個宗教改革的屬靈後代而言,即使讀《魯濱遜漂流記》,也可能比讀一本天主教靈修大師的作品,更能幫助我們建立以福音為中心的信仰。 六 巴 克斯特在上述清教徒靈修傳統中,還在兩方面有獨特的貢獻。一是在對屬靈想象力的運用上,在受到聖言的約束這一前提下,有相當克制的突破。二是在默想的主題 上,前所未有地凸顯了天國的觀念。在這兩方面,都使後來的約翰·班揚受到極大的鼓勵。因此,《安息》和《天路歷程》,成了足以代表與天主教靈修傳統分道揚 鑣的偉大作品。 加爾文在《基督教要義》第三卷,用了簡短的一章來談論“對永生的默想”。從那時到現在,500年間,再也沒有人像巴克斯特 那樣,將這一默想的主題,發展到一個巔峰。也沒有人像他一樣,如此強調對永生的默想,並以此作為整個敬虔生活操練的中心。在書中,他這樣寫道,“默想是一 切敬虔的生命,而天國的觀念則是默想的生命”。 巴克斯特極其注重默想。他說,“為什麼我們會忘記大部分講道的內容,為什麼信徒聽完一個講道又一個講道,毫不厭倦地聽道或讀書,可是他們的靈魂卻仍然那麼饑渴呢?我想最大的原因莫過於他們對默想的無知和極大的忽略”。 同時,對巴克斯特來說,天國又是最重要的默想主題。因為,第一,基督現在居於天上,而我們的救恩在於靠着聖靈,與基督聯合。唯有在天上的基督,是我們的智 慧,公義,聖潔和救贖。既然基督是天國的中心,天國就是我們信、望、愛的中心。第二,只有當我們以在天上的基督的心為心時,我們才能在現今這個邪惡的世代 中活出基督。我們必須充滿思鄉之情,並有一顆屬天的心靈,我們才會從天國回望地上的生活。第三,天路歷程的最終目標就是天國。在地上,我們都是朝聖者和客 旅。那麼所有的信、望、愛,最終都是指向天國的。 如果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那麼本書最精華的部分,應該是十二章以後。讓我引用下面這段話來結束本文吧——如果不是有其他出於上帝呼召的事,我多麼希望將這篇讀後感一直寫下去,直到被主接回天家: 我們乃是藉着心思﹐在記憶中搜索那些屬天的教義﹐成為我們默想的主題。諸如,永生的應許,聖徒復活和得榮的光景等等……最主要的事是要操練…我們的信心相 信永遠安息的真理。我的意思是,那應許是真的﹐我們自己在其間的好處,我們占有一席之地都是真的。假如我們真的這樣相信……在我們的裡面會挑起怎樣的熱切 ﹗……怎樣的愛慕,怎樣的嚮往……哦﹐那會激發聖徒的每一種情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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