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路德和德国农民战争 |
送交者: beiqian 2014年08月28日02:08:08 于 [彩虹之约] 发送悄悄话 |
马丁路德卷入德国农民战争是他一身中最被人非议的事情。有人嘲笑他是为了继续获取贵族支持他改叫而政治投机;有人嘲笑他是一手拿十字架,一手拿剑的斗士。当时与马丁路德敌对的Jerome Emser,以及近代天主教史学家Johannes Janssen,都控告马丁路德应该为“农民的叛乱”负责,因为他把改革的思想灌输给了农民,松开了他们旧日的锁链。甚至与马丁路德一起改教的Strasbourg的Wolfgang Capito 和苏黎世的Huldrych Zwingli(慈运理),也相继指责马丁路德不应该鼓励德国当政者扑杀卷入战争的农民。 早在1524年爆发德国农民战争之前,十四世纪的欧洲就已有过农民暴动,例如英国改教先驱威克里夫曾卷入过的1381年英国瓦特·泰勒农民起义。到了十六世纪,德国农民除了面临教会的苛捐和政府的杂税以外,还有十字军东征所带来的商业行为导致的社会形态变迁,通货膨胀使农民经济受损,生活变得更加困苦,即使没有宗教改革,农民的积怨也是早晚都会爆发的。在此背景之下,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渐渐地同社会的变革缠绕在了一起。 马丁路德曾在改教三大文件之一的《致德國基督徒貴族》中,表达了对社会全面性的关注。一方面,他批判神职人员鱼肉百姓和商业贸易中产生的贪婪,奢侈,淫秽,伤风败俗等等行为,写文章抨击高利贷。另一方面,马丁路德也积极地参与协调地主和农民之间的冲突。农民因此而与他互相回应,视他为盟友。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即使是“有良心的基督徒地主或贵族,也不肯轻易放弃既得的利益”。 虽然马丁路德企图坚持神的福音乃是和平的福音,想清楚划分宗教改革和社会变革的界限,但在激烈改革者Thomas Müntzer和Andreas Karlstadt等人的鼓动下,农民要求权益的呼声愈来愈高,行为也越来越激烈。他们认为马丁路德的和平改革策略太过缓慢,质问他难道不知道王公贵族正用高利贷吸取老百姓的血吗?那些在艰难的生存边缘挣扎的农民,没有时间阅读聆听神的道。那些没有军事设防的地主或修道院首先成为农民攻击的目标,到处都发生了修道院被抢,修士修女被杀的事件。 在前东德的德累斯顿德的博物馆,曾出展过画家Werner Tübke描绘农民战争烽火场面的作品,还出版过相关邮票,以纪念1525年这场社会流血革命。当时的东德尚在前苏联社会主义阵营中,他们认为Thomas Müntzer的暴力激进革命,正是社会主义革命的榜样和先驱。今天东西德虽已经回归统一,但在德国教会中,仍有社会主义的神学家,藐视马丁路德对革命的保守态度。 起初,马丁路德还在努力地平衡规劝地主和农民,但是当Thüringen发生了农民暴动以后,双方的和平协商就此破裂,马丁路德开始撰文批评农民。他批评暴动农民是一群“失去理智的疯狗”,若不趁早制伏,会反过来咬人;农民公然反叛,就不在神的法律庇护之下,因为反叛不仅仅是谋杀,使许多人成为孤儿寡母,更会像大火一样,烧灭全地,使法律的约束力荡然无存。马丁路德说,一切革命都是背叛上帝。因为这个态度,马丁路德为德国的宗教改革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一向比较温和墨兰顿,对农民暴动也是深恶痛决,主张严厉镇压。 马丁路德在《Against the Raging Peasants 对愤怒的农民》一文中,再次展现了他那犀利的语言风格,他慷慨激昂地讲了这样一些火爆十足的话,“我杀了Müntzer,让他的死归在我的肩上吧!我杀了他,是因为他想杀我的主基督!”(Martin Luther:Shaping and Defining the Reformation 1521-1532;Fortress,1990;p.193) “我杀了所有叛变的人,让他们的血归在我的头上吧。既然这些暴民不肯听神的话,那么枪杆子就要讲话了。对强盗和凶手而言,无需同他们讲神的慈爱。”“贵族在战时用流血所赚取的天堂门票,胜过其他人用祷告所积的功德。”(出处同上) 马丁路德知道他的这些话,必然会招致对头的攻击;但对他而言,革命实在是无法容忍的。Sachsen地区的贵族,得到了他的支持,使用武力,很快地就平息了农民的暴动,但从此德国南部的人们便不再同情和支持宗教改革了。 其实,马丁路德对农民暴动的复杂情势,也只出自他片面地了解,这极大地影响了他的判断和处理方法。暴动鼓动者Müntzer被捕后拒绝和谈,就更使得僵局难以化解。此后的舆论比较同情农民,而不谅解马丁路德。 农民战争胜利后的贵族趁势报复,使得马丁路德看清了德国上层阶级卑鄙的一面。他警告贵族不要得意忘形,因为农民的失败不是因为地主的“公义”,而是因为“反叛”本身是错误的。他认为,贵族统治者既然因为上帝的恩典而赢得战争,那他们就更应该献出上帝的慈爱。对付暴动者的确需要武力,但是农民既已失败,就应该善待他们。马丁路德自己曾长年不断地帮助那些因战争而被驱离的Mühlhausen地区的农民重建家园。 近代天主教史学家Johannes Janssen说,这个被马丁路德所激烈弃绝的农民运动,实际上是由马丁路德发起的。这样的批判有失公允。事实上,受创伤最深的,是马丁路德的心灵;他一直害怕宗教上的无节制,会导致社会的动乱,以致于他的言论有时表现的十分严厉。马丁路德认为基督徒的自由不是社会性的,而是基督信仰上的,因为连耶稣基督自己都放弃了人间王位,而使自己诞生于凯撒奥古斯都得谕令之下。使徒保罗也劝戒信主的奴隶,守住蒙召时的身份(参见《新约·腓利门书》)。马丁路德坚决反对农民把神的天国,片面地转化为今世物质上的国度。 马丁路德反对农民暴动,乃是因为他认为,社会制度的不公正是不能借着更暴虐的方式而得到纠正的。他认为如果维持秩序的政府被瓦解了,也无法保证教会安全地宣讲神的话语;(如果武力所造成的破坏力,会小于所要纠正的恶事的情形下,这手段是可以接受的。) 值得人们特别注意的是,马丁路德当时所处的时代,在当时的欧洲,是人称所谓“Christendom 基督教帝国”(政教合一)的时代。 在马丁路德著名的“二个国度观”的思想体系中,他认为教会宣讲的职事,是神在地上所设立的最高的事奉,其次才是政府维持社会秩序的职事。二者都是神话语所委派设立的团体,彼此互尽义务。政府是透过法律,理性,权威等,来保护教会的宣讲职事,照顾孤寡贫穷,持守公义;而教会则是已神的话语来引导,纠正,影响政府;二者互相作用,促进神国度的扩展。虽然政府与教会应该是分开的二个领域,却又彼此关系密切,处理这种矛盾关系,只能在理想状态下运作。但是,在教会历史中,非常遗憾的是,在许多实际的诡异多变的政权纷争中,政教关系多半是处在纠缠不清的混乱状态之中。 马丁路德根据罗马书十三章和彼得前书二章的原则,努力教导人们顺服在上的执政者,他自己也努力服膺这个原则,这可从他在农民战争的立场可见一斑。但是,他也知道这个理论的极限局限性;这可从他在1523年发表的《To what extent it should be obeyed》一文得到证明。1530,马丁路德在诠释《诗篇·八十二篇》时,再次论述政府权力的限制,当政府未尽神所委任的职责时,神必会审判它。 因此,马丁路德虽然一再地尊崇政府的天赋权柄,但又未一味包庇。他深知当权者对权位的贪婪,他也不讳言大部分王公是暴君,是基督信仰福音的逼迫者。他曾有过一个比喻,“上帝是个伟大的厨师,经营一个大厨房,养肥了许多大型牲畜,那就是王公贵族。上帝把他们饲养肥壮,赐予他们丰富的钱财,尊荣和权力,然后宰杀他们。” 按照圣经,人民应该服从执政的,贵族应当服从皇帝。至于是否可以誅杀暴君,马丁路德则较为低调,比加尔文消极多了,虽然加尔文的措辞,也是带着某种程度的含糊性,“一方面受苦于革命;另一方面神会兴起复仇者来推翻暴君。” 马丁路德以为“容忍”不公义,胜过“犯下”不公义的事。惩罚善恶政权是上帝的事,不是那些想主持公义人士的使命。推翻政府不同于改革政府,战争永远是不得已的最后选择。战争时刻,如果无法判断何者对,何者是暴君,领袖要负全责,士兵只知道服从上级的命令,领袖则要靠祷告及敬畏的心。至于暴君的定义,以及如何惩治邪恶的政权,马丁路德以为应该谨慎,不能轻易定论。 近代批评马丁路德的声音从未间断过,从德国的Karl Barth,到现代英国研究马丁路德的Alister Edgar McGrath,他们都认为马丁路德对暴虐政治的容忍,暴露了他政治思想上的弱点和不足,且影响到1930年代德国教会对希特勒的容忍;特别是在二战后受审判的纳粹,都咬定马丁路德是纳粹反犹政策的共谋。但是,也有人为之辩护,说马丁路德反犹的理由,与纳粹是截然不同的。(此话题在此暂略不提) 其实,马丁路德在当时已经意识到他自己理论之天真和缺失。他虽然可以在理论上坚持他的原则,但当他受到实际的压力时,他也无法完全贯彻他的立场;譬如,1531年签订《The Peace of Augsburg 奥斯堡合约》之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Charles五世(Holy Roman Emperor)偏向教皇,二者联合起来要捉拿马丁路德。此时,马丁路德修正了他原先的立场,并未遵守他自己定下的原则,他说愿意把诸侯是否可以使用武力抵抗皇帝的问题,交付法律法庭去处理;幸而不久,土耳其人入侵欧洲,这件事暂时转移了皇帝和教皇的注意力,才解决了这个尴尬的场面。 (后来,有学者提出疑问,研讨马丁路德是否因为这些事件,而觉察到他自己在政教关系上的窘迫?马丁路德虽然作为一位神学家和法学家,但在面对复杂政治问题的时候,他毕竟也是力有所不逮。由此,马丁路德在处理当时政治问题几次失败的时候,他是否觉悟他应该回归到全神贯注所蒙召的传道事业上?) 马丁路德认为,人民道德生活的改善,比政府的改革更为重要;如果人民道德败坏,则政治也无法改进。他认为这个世界已经病入膏肓,真正的医治士是在信仰属灵国度的领域,即宣讲神的话语;由此,“Theology of the Word of God圣道神学”成为了成熟时期的马丁路德的思考核心,贯穿于他的余生。 马丁路德的生平,可以令人联想到旧约时代的宫廷先知以赛亚的生涯。以赛亚一生经历了四个君王。他的信息也多围绕着君王和政治家,他可谓阅尽政治沧桑。当以赛亚用“童女怀孕生子”(第七章),“婴孩的名字”(第九章),“耶西德根”(第十一章),等一连串的振奋人心的信息,来预告弥赛亚国度的时候,老百姓曾经必然地把希望寄托在大卫王朝的君王希西家的身上;但是在第三十八章,这种政治弥赛亚国度的幻梦破碎了。希西家不但犯错,也难逃一死;显然,他的国度不是永恒的。 《以赛亚书》第二十二章,特别介绍了当时二位杰出的政治家,舍伯那和以利亚敬;二人先后担任过家宰的职位。以利亚敬更是声势显赫,几乎享有弥赛亚的职能地位,“我必将大卫家的钥匙放在他肩头上,他开,无人能关;他关,无人能开。我必将他安稳,像钉子钉在坚固处。他必作为他父家荣耀的宝座。(赛二十二22~23;启三7)” 然而,二人的结局都令人惋惜。舍伯那因为骄傲,为自己凿华丽显贵的坟墓(参代下十六14)而下台。以利亚敬则利用裙带关系,为家族安排官职,最后受累辞官。 以赛亚从他们的结局领悟到宦海的虚幻无常,世界政权和人间政治家的有限;这些都无法给人类带来永远的希望。希西家和以利亚敬都极力勤政爱民,最后也免不了受权力的腐蚀。神的百姓须寄望于神国度的统治。 虽然许多人认同政权的本质,同教会的本质是南辕北辙的;但许多人也认为教会不可绝缘于政治社会之外,基督徒也应该关怀社会弱势人群。有人认为政治清明,制度健全,社会安定会有助于传播福音的环境;但也有人认为未必如此。有时动荡不安的时局,更能预备人心接受福音。假如社会出现“好”的基督徒政治家,也许会是国家社稷的福气;但是,某位“敬虔”的基督徒政治家,未必会比一个非基督徒政治家更好的结局。政治圈内复杂诡异,政治人物通常毁誉参半。马丁路德的经验教训,告诉我们政教之间的矛盾和纠结的关系是无法被厘清的。 耶稣基督不是以政治手段来赢取世界,祂乃是用和平的福音来征服人心的。 (以上谨/仅供参考)
旧帖:《马丁路德:“神的义”是指义人籍着神的恩赐(亦即信心)而得生》http://bbs.creaders.net/rainbow/bbsviewer.php?trd_id=9847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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