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美是人的天性”可不是我從小受到的教育,那時是“不愛紅妝愛武裝”的年代。誰要是在穿戴上有點“突出”或“別致”,那可能意味著放了一個“定時炸彈”,不一定什麼時候就炸你一下。小時候親眼看到一個街坊挨批鬥,罪名之一就是“資產階級生活方式”,罪證就是“穿過一件改良旗袍去上班”。
看過那次批鬥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對穿媽媽翻出來的,哥哥姐姐留下來的舊衣服不敢有意見。那些衣服都已經沒有什麼顏色了,有些地方磨損嚴重,上衣的下擺和褲腳處常常有著因為冕上去、放下來而產生的深深淺淺的道印。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小學三年紀。
小學三年紀時,我大約十歲。突然,再也忍受不了穿舊衣服,連媽媽給我買得新衣服也看著不喜歡了。於是和媽媽商量:“一樣花錢,為什麼不讓我買我喜歡的呢?
可不可以您給我錢,由我自己來買衣服?” 開始媽媽不同意,可跟我跑了幾趟之後,就鬆口了,因為她發現我很“麻煩”。後來是我先去把喜歡的衣服看好,再拉她去那個商店來付錢。又過了幾年,我買衣服就演變成我報價給她,她批准給錢,不必親自去了。當然也有不批的時候,但不是太多。
這樣放權的結果是,我還真買了幾件喜歡的衣服,最早是一件桔紅色的格子外衣,我一直把它穿到兩個肘部補了數次。後來興滌卡,滿世界都是灰、藍、黑三色,我只好從中選了最淺、最艷的一種藍色。穿上在那一望無際的藍色世界裡也還算“找得到”,那件也是穿到袖子破掉。至於褲子就沒什麼可以一敘的了,都是當時的大路貨,外帶每次洗完晾到半乾時鋪到床褥下面,以體溫和體重壓出一條褲線。
津唐大地震那年,爸媽出於疼愛,讓我隨親戚跑到上海躲了兩個月。上海的親戚們也都伶惜我這個“小難民”,不但管吃管喝管住,還陪我上街買了當夏上海最流行的百摺裙和花色短袖襯衣。那百摺裙都是各色確良的做的,摺子有大有小。我選得是中間寬度的摺,顏色是天藍又發點紫色。高高興興買回來,穿上去才發現,每次一坐下去就會弄亂裙子上的“摺子”,所以很多場合我都是能站不坐的。那裙子洗完也要順著每一個摺子熨平,非常的麻煩,不象後來又過了幾年的百摺裙,是機器處理出來的,那是怎麼坐也坐不亂的。
記得上高中時,班上一位同學的爸爸出差到上海,給她買回一件前面帶弧線剪裁的格子外衣。那顏色、款式真是新穎別致啊,看得我眼珠子都要掉到上面了。那時已經“撥亂反正”了,人們也不是那麼畏懼“講吃講穿”了,但可選擇的範圍和今天相比還不是一個數量級的。高考那年我買了一件白色的繡花套頭衫和一條紅色的筒裙,因為那年流行紅裙子,和筒裙,而且我覺得紅色配白色最好看。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很快,我們搭臨建篷的院子裡有人就對我媽說:“我發現你的小女兒最愛臭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