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出差隨筆

俄羅斯學生Alexander在中國做實習，聽說我回國出差，專門從濟南跑到重慶來見我，我很領他的情，想招待他好好吃餐川菜 ，可是這傢伙在來見我之前，便已經狠搓了一頓重慶火鍋，看來他並不缺少對中國各地美食的了解。我們的話題從他的中國生活開始，Alexander在濟南一家五星級酒店做高層管理實習，學了很多東西，我很好奇，他在瑞士學的東西有沒有派上用場，他的答案是有用，但除了德語，其他知識不能直接派上用場。也對！在商業管理的各門課上，我們教的更多的是一種思維方式，而非某一單一的技術，尤其是我自己的課，我總喜歡讓學生自己“發明”解決問題的方法，水無常形，兵無常勢，商場瞬息萬變，一畝三分地的思維行不通。我相信，好的老師，應該多讓學生在“理”上下些功夫，在“法”上讓他們自己去悟吧。而我的失誤，是沒有在課堂告訴他們，real life is real life, 他們得自己變通。

我問Alexander，除了感覺不能完全學以致用，還有沒有別的，比如，在中國有沒有感覺到文化衝突？“太大了”，他說， “中國的東西，你永遠學不完。”他告訴我，他現在的大腦，每天“就像海綿一樣”，瘋狂地吸收“知識的海水”，猛學猛學，遺憾的是不會中文。我真為他高興。相比之下，我的中國學生卻常常抱怨國內酒店的高層不理解他們，不願意給他們展身手的機會，以為自己泡過兩年洋水人家就得聽他們的，這樣的態度是不行的。剛畢業回來，更重要的是像Alexander一樣，抱着“學習”的態度，並且認真去學習，與公司一起成長，許多中國學生總想把在外國學的東西，硬搬到中國，初來乍到，便要高層管理者給這樣那樣的機會，結果一個個碰得灰頭土臉，也讓國內的市場對所謂的海歸沒有信心。海歸們如果要重新獲得中國人才市場的尊重，真應該問問自己對中國了解多少？作為海歸，你最大的優勢就是學了海外的東西，但是回到中國，你最應該做的卻是馬上調整心態，重新融入你已經不再熟悉的國內環境，換句話說，你要真的“學貫中西”才行，許多人似乎忘記了，他們離開的那幾年，國內也在發展，而且發展得遠遠比你想象的要快，你有沒有keep yourself updated？你真的了解國內企業現在如何運作嗎？真的了解現在國內的人如何談生意嗎？真的懂得如何把從國外學來的東西真正localize拿到國內用嗎？如果答案都是No, 你還是老老實實，剛回國，要像當初剛出國一樣，謙虛謹慎，戒驕戒躁，努力學習！

Alexander唯一抱怨的是中國的工資太低，他在瑞士實習時月薪近兩千美元，在中國卻僅有三百美元，像很多中國人一樣，以為外國的錢更好賺，其實數目上是多點，但是瑞士的物價是濟南的好幾倍啊，三百美元的月薪在濟南應該挺好用的吧，這傢伙不懂我們的“國情”，跟我發了一通牢騷，他“絕望”地認為在瑞士花的學費這輩子掙不回來了，我幽了他一默：“來我天朝上國，要抱着朝聖和學習的態度才行，你來中國不交學費還有工資還抱怨什麼？” Alexander聳聳肩，打算“學”多兩年再“出國”深造。反觀我的中國學生，他們卻沒有這麼瀟灑，他們多半“出來了就不想回去”，或者“回去了就不再出來”，當然，我們中國同胞的選擇其實不多，常常“牽一髮而動全身”，一個人的決定，往往影響家裡家外許多人，經濟上、社會上、面子上方方面面不能不考慮……很實在也很無奈，對於有條件的海歸，千萬不要忘記腳踏實地，邊干邊深造，不管是在國內還是“回”到國外。

當然，我還沒有回去做海歸的想法，回國出差，來去匆匆，也是霧裡看花吧。

2006年8月4日 瑞士盧賽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