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源遠流長,一些語彙的涵義難免變化,於是便會產生誤解。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這是小時背誦的第一首詩。老師對“床前明月光”的解釋是:明亮的月光撒在詩人睡覺的床前。從此牢牢記住,不曾產生任何疑問。
小學一位同學,如今在大學講授中國文學。偶爾從她那裡得知,李白“床前明月光”的“床”,其實並非供人睡覺歇息的床,而是水井圍欄。詩人在院中井邊盤桓,望明月而生思鄉之情。乍聽之下,先是吃了一驚,細細琢磨,這種新解(對我而言是“新解”,其實恐怕是“舊解”、“正解”)確有道理。試想,詩人當時客居他鄉,是在湖北,即便困頓潦倒,無錢舉火,也斷不至屋內下霜。既然絕無可能,詩人再去懷疑,就顯得矯情,與詩人的風格相悖。
從“此床原非彼床”受到啟發,查看資料,果然又發現一些以往的理解錯誤。比如,李白另一首詩中“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的“船”,並非舟船之“船”,而是衣襟。過去也曾疑惑,皇帝既在船上傳召詩人,詩人縱然恃才傲物,總不會斗膽傲到天子頭上,抗旨不遵吧?如果“船”是衣襟,就通曉明白了:詩人狂放不羈,即使去見萬歲爺,也敢拿一拿不修邊幅的名士派頭 --- 當然,詩人並不諱言,這要借酒壯膽兒。
再如王勃的“落霞與孤騖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讀“落霞與孤騖齊飛”時,腦際總是浮出這樣一幅圖景:在晚霞映紅的天際,一隻野鴨振翅疾飛。同時,還要讚嘆文中有畫。結果,又是誤讀誤解。學者是這樣解釋的:“落霞非雲霞之霞,蓋南昌秋間有一種飛蛾,當七八月間,皆紛紛墮於江中,土人謂之霞。”誠然,飛蛾不及晚霞美麗,但終歸不能以自己的臆想附會古人文句。
由此,總要時常提醒自己,讀書或可不求甚解,但切忌不可想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