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悠久的中國,深厚的傳統文化,舉世無雙!深厚的傳統文化由代代文人學者,著書立說衍生推廣,深厚的傳統文化被譽為國學,造詣高深的學者被譽為大師。二十世紀以來的國學大師,冠宇一代!空前絕後的一代國學大師,卻尚無人感冒而自譽。冠帶一代國學大師者,仍為已故之著名學者。如陳寅恪,胡適,傅斯年,郭沫若,范文瀾、剪伯贊,錢鍾書,季羨林,潘雨廷,蘇淵雷等,然而國學歸一,大師命運各異。我有幸在青年時代與著名學者結識,隨其左右,受其薰陶。文革十年閒散在家,從易學到玄學,從佛學道家到諸子百家,從詩文書畫到命理術數,得名師之啟蒙,入國學之玄門,雖飄泊歐亞之江湖,需為稻糧之謀,然幼之所好未敢自殘賤賣。如今年近古稀,尚無所成不免掩卷長嘆。但是瀏覽到所謂學貫中西、被視為“三百年來學問惟其一人”的陳寅恪的命運,不免暗幸,復又深思。陳寅恪,1890年生。中年失明。他先在嶺南大學任教,後嶺南大學併入中山大學,他擔任中山大學教授,並在此度過了他的最後二十年。
1953年,毛澤東決定,中共中央設立歷史研究委員會,由陳伯達、郭沫若、范文瀾、剪伯贊“紅色學者”等組成,毛欽定陳伯達任主任。同年10月,在毛的提議下,歷史研究會決定在中國科學院增設三個研究所:遠古史研究所所長郭沫若,中古史研究所所長陳寅恪,近代史研究所所長范文瀾。委任狀下達後,郭沫若與范文瀾均馬上赴任,惟有陳寅恪不為所動。當時,不時有北京來客到廣州說服陳先生,包括其高足、北大歷史學系副教授汪籛。當時汪籛懷揣着兩封信,一封是中科院院長郭沫若寫的,一封是副院長李四光親筆所寫。
陳寅恪對前來勸說自己的汪籛如此說道:“做學問,不應有‘在某某主義或某某思想的的指導下’這種定語,凡有這種定語的都不是真學問。”“不要先有馬列主義的見解,再研究學術,也不要學政治。”“我絕不反對現在政權,在宣統三年時,我就在瑞士讀過資本論原文。但我認為不能先存馬列主義的見解,再研究學術。我要請的人,要帶的徒弟都要有自由思想、獨立精神。不是這樣,即不是我的學生。”
陳寅恪還提出了赴任的兩個條件:一、允許中古史研究所不宗奉馬列主義,並不學習政治;二、請毛公(即毛澤東)或劉公(即劉少奪)給一允許證明書,以作擋箭牌。陳寅恪所提的兩個條件,令人驚嘆,文人難有獨立謀生之道,而食人之祿而又抗其命,鮮也!學者失其位,學問何用?陳寅恪雖然桀驁不馴,因其資歷安度了十餘年。但是難逃1966,1967年丙午丁未之劫,“走資派”、“資產階級反動學術權威”,“牛鬼蛇神”、“封建餘孽”,封資修“罪魁禍首”。雙目失明,患有心臟病的陳寅恪,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夫婦相對而泣,感嘆命運的悲苦。 終至淚盡泣血,口不能言。1969年10月7日晨5時30分,心力衰竭的陳寅恪溘然長逝,同年11月21日,妻唐篔亦撒手人寰,追隨丈夫而去。
被譽為三百年一見的國學大師就此了其餘生。
圍在我身邊的鐘愛國學的知己好友,對於陳寅恪抗命一事,耿耿於懷,視為壯舉。我無緣拜識陳寅恪先生,然對其所為,崇敬之餘也有惋惜之感。文人入仕,亦屬傳統。胡適,郭沫若,范文瀾、剪伯贊,錢鍾書,季羨林無一例外。任何時代的統治思想都是統治階級的思想。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主張學術自由的大師必須有獨立謀生的能力,受人之祿而謀其事,即使不自由也需忍而為之。當今許多大師無才無德,竊居高位,揚大名,得厚祿,幸哉!錢能通神,自由何用,陳寅恪等國學大師因其真才實學而不慕虛名,當今大師因其位其名而不需真才實學。如LV包,人造革也!僅僅因有名而致人競相購置。凡人知其名易而知其實難,慕名而趨之,不思究其實,孰悲孰愚?深厚的傳統文化由真大師傳遞光大的時代已逝,國學危也,社稷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