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神廟出來，外面陽光直射，照得人睜不開眼睛。大街上人頭攢動，沒完沒了地有乞丐前來打劫，我們一路上幾乎就是在抱頭鼠竄，並不時地跟過路人撞個滿懷。雖然口中不斷地抱歉，我們的失方寸在光天化日之下是張顯無遺了。拐進一個胡同口，有人招呼：“買東西嗎？”我們正要低頭逃跑。對方說，不是推銷，要買東西去前面的國營商店，那裡便宜。他說得還真有道理，書裡講，私人商店都會獅子大開口，如果劃價的本事大，也能買得便宜。如果沒有那個本事，最好是去國營店，比私人商店的最低價格稍微貴一些，但是不用劃價，很省心。

我們要去的是香料市場。可是路上很多人都問是不是找鮮花市場。我們的好奇心給勾了起來，忽然覺得應該去看看。等到下一個熱心人上前，沒問題所幸直接問花市的方向。他領我們拐了幾個彎，然後說就在前面，往左手拐。順着他指的路線走不遠就沒有辦法前進了。腳下變成了黑泥路，兩邊都是小攤販。我試着邁步，拖鞋很容易就給粘住。周圍來來往往的人都不穿鞋。正想放棄，旁邊又有人搭腔：是看花市嗎？別往前走，從這邊拐過去，上樓。

不用往前走當然好。左手邊就是一個小胡同，進去裡面是一個農貿批發市場。一包包一筐筐的蔬菜，品種多得數不清。買賣雙方激烈的討價還價雖然我們聽不懂，但是漫天飛舞的聲音和動作還是很能說明問題。站在那裡看了一會兒，總是擋了別人的路。很多背着大麻包的人出出進進，我們妨礙了人家的生意。加上凡是看見我們的人都一個勁兒地扇動着我們上樓看花市，我們決定不多逗留。

花市所在的建築就像一座沒完工的水泥大板樓，要從側面樓梯上去。樓梯很窄，樓道裡面很黑。上下的人不分左右，大家一塊亂擠。上到一半的時候，我忽然給一陣惡臭襲了腦，差點一口氣上不來。這股味兒很象小時候在天津冬天搶購大白菜的季節大街上瀰漫的氣味，不過比那要強烈上百倍。我急忙捂了鼻子四處看，原來在樓梯的轉角處堆滿了爛菜葉，那個垃圾堆足足有半人多高，往上占了一半的樓梯，一直延續到最上面。再看我們必須要走的這一半樓梯，也已經給爛葉子大大加厚。旁邊除了我們，所有的人都不穿鞋。我低頭看，他們的每一步落在垃圾上都要把爛菜葉里的水重新擠出來，發出“噗哧，噗哧”的聲音。在窒息的情況下，人的思維就會受阻，一想到我的鞋踩上去，腳下也會軟綿綿、滑溜溜、水汪汪，我的腦袋裡面開始嗡嗡作響，跟沒問題喊着死活也不上去了。要轉身，後面已經給背了大麻包上行的人堵住了去路，居然不上也得上。

好不容易擠了上去，我褲腿已經沾滿了臭烘烘的菜汁兒。正為怎麼熬過這個花市發愁呢。忽然被眼前的千顏萬色給吸引了。花市根本沒有樓梯上那麼髒，兩邊的小販或蹲或坐，眼前地上堆着各種鮮花。這裡的鮮花和英國、中國的賣法都不一樣。所有的花都給掐掉了葉子，只剩花朵。有的攤上有人用線繩把鮮花串起來，做成大大小小的花環。估計是供應寺廟和各種儀式之用。買同一種花的小販大多聚在一起，還有人同時賣很多種。整個樓層能容納幾百個攤位，花也有幾百種。一個小男孩拿了一朵金黃色的雛菊送到我手裡。我：多少錢。他：你聞聞香不香？我：很香。他：你喜歡就留着，不要錢。我眼前一亮，剛才的滿腔悲慘一下子就跑到了九霄雲外，花市里瀰漫的芳香開始入鼻入腦又入心了。

剩下的時間就是讓旁邊一堆小伙子拉着照相。他們中的一個人負責張羅，安排他們一個個地過來合影，不好意思過來的還要讓他笑話一番。我們沒有拒絕，一直等張羅搞定了所有他想得到的排列組合。與此同時，旁邊的生意還在進行，照相的喧囂不能蓋過討價還價的激情。一秤盤一秤盤的花朵在這裡成交，跟着新主人去裝點外面的世界，接着又有一麻袋一麻袋的鮮花從外面的世界裡來，爬過菜葉堆，用沾滿了菜汁的雙腳載到這裡。

我們從另一側下樓，這邊也是堆得同樣高的垃圾堆。不過這一次人少，好過一些。出了花市大樓，迎接我們的是給陽光烤糊了的新鮮空氣，和小胡同里深深的影子。哎，這印度這個地方真是神奇，能把香臭、美醜、光明和黑暗這麼隨意地就捏合在一起，讓你對它怒也不是，喜猶不及。

沒問題的照片

花市門口的集市

集市裡的小攤

集市全貌

花市

鮮花

花市

胡同

胡同里的和尚